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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什麼呆?”

  “我……”繆苗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卻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不對,他不該在這裡。

  在這個認知從腦里浮現出來的同時,藍天中仿佛落下了一滴水墨,它在一瞬間將天空暈染成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原先輕淡的薄雲變成了厚重的雷暴雲,暴風雨席捲了她的整個世界,連帶著將眼前的身影模糊在無盡的雨幕中。

  她將雙手橫在身前,抵禦著強風,試圖在風雨中睜開雙眼去用目光追尋那即將被雨滴熄滅的煙火。

  但是終於將雙眼完全睜開時,一切又回歸了寂靜,眼前的情景又變成了另一個地方。

  耳畔是嘈雜喧譁的聲音,竄入鼻尖的是玉米餅的香氣,她怔怔地低下頭,眼前是一份塔克餅,中間夾著碎番茄和芝士。

  “為什麼還不吃?不喜歡麼?好吧,我知道很多亞細亞人的確不太能接受墨西哥玉米餅的味道啦。”

  棕色皮膚的棕發青年坐在她對面,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他的懷裡抱著一把小吉他,手指隨意撥弄了一下琴弦。

  那空靈的聲音讓繆苗打了個激靈。她一把推開了餐盤,再度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

  他沒有彈過那把叫做尤克里里的樂器,一次都沒有,他說過他會她們演奏一次,但他永遠地喪失了那個機會。

  地面開始崩塌,萬丈深淵將她和青年一同捲入其中,繆苗驚懼地看著眼前的棕發青年,他在墜落的過程中依然抱著他的琴,微笑著繼續彈奏著。

  “把手給我!”繆苗朝他伸出了手,大聲吼道,“把手給我!拉住我!”

  他還在撥弄著琴弦,仿佛聽不見她的聲音。而她不知道何時已經停停止了墜落,整個人詭異地懸浮在了半空中,眼睜睜看著他被黑暗吞噬。

  她伸在半空中的手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握住。

  繆苗痛苦地閉上了眼。

  隨即,手心突然傳來的溫暖觸感讓她再度一怔。

  “苗苗?”不知何時在眼前出現的鵝蛋臉的少女握著她的手,“你還好嗎?臉色那麼糟糕。”

  “……”

  “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我們不是朋友麼?”

  繆苗眷戀地回握著少女的雙手手,那是雙白皙又細膩的手,交握的手心之間是能堅強起來的溫度,她就是依靠著這份溫暖度過了最難熬的嚴冬。

  捨不得放開,不想放開,但是想起來了,這雙支持著她度過極冬的手,也早已被風雪灼出了瘢痕。

  繆苗含著眼淚鬆開了少女的雙手。

  隨著手中的那份溫暖消逝,周身的情景再次轉換起來,她回過神時,已經身處在一個空蕩的劇場裡。

  紅色的椅子,牆壁上投she著淡黃色的燈光,她是唯一的觀眾,坐在最前排的正中央。

  帷幕漸漸拉起,站在台上的銀髮少女穿著一聲黑色的蕾絲洋裝,誇張的裙撐,纏繞在銀髮之中的鮮紅色玫瑰花和她的雙眼相映著,美麗得就像是畫裡走出來人偶一樣。

  “我這樣穿,你會覺得好看麼?”

  繆苗拭去了眼角的眼淚:“嗯,很好看,很適合你。”

  “苗,還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她眨了眨紅寶石一樣瑰麗的雙眼,冰冷的聲音下卻有著淡淡的暖意,“我很喜歡哦,這種在大部分人眼裡不正常的洋裝,我很喜歡哦。”

  “那以後,”繆苗朝她露出了微笑,“也請繼續這樣穿你喜歡的衣服吧。”

  少女點點頭,捻起了繁複的裙擺,在原地轉了一圈,裙下層層疊疊裙撐和蕾絲的邊角若隱若現,那一頭娟麗的銀色長髮也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弧線。

  最後,旋轉停駐,裙擺落下,少女提著裙角,躬身在她面前行了個謝幕禮。

  繆苗鼓著掌站了起來,散場的鐘聲響起,她轉身向劇場的出口走去。

  每當她的指尖快要觸及門把時,再一眨眼,它又會變得很遠,她不知走了多久,那段不足二十米的距離卻怎麼也無法拉近。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時,耳邊傳來了輕輕的嘆息,有人突然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去吧。”那個人在她耳畔低聲說道。

  繆苗一個激靈,轉頭倏然對上一對綠瑪瑙色的雙眼,下一刻,她被那雙眼睛的主人狠狠推了一把:“快去吧,只有你能救得了他。”

  她被推得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撞到了門上,勉強穩住了雙腿。

  再轉頭的時候,身後已經什麼也沒有了,劇場已經消失,那兩個人也消失不見了。

  繆苗只好打開了門,獨自踏上了最後這條,看不到盡頭的走道。

  一開始她的步伐還很平穩,但逐漸地,她的腳步急促起來,她不知疲憊地、發了瘋一般地向盡頭奔跑著。

  還有未完的事情等待著她,不能在這裡停步不前,到底是什麼,她想不起來了,但是那是她一定要做的事情。

  走道的牆壁、地板、天花板,突然都變成了走馬燈一樣的膠帶,空間也開始扭曲。

  一個又一個她認識的人的面容在上面閃過:

  “繆苗,這樣叫你會不會很奇怪?”

  “之前那件事情,對不起。”

  “我相信中隊長,不能在這裡輸給看不見的未來。”

  “中隊長為什麼要跟我們在一起呢?”

  “中……隊、長……你沒事吧?”

  “拜託啦!中隊長這一次就放過我吧!看在同區的份上!”

  無數記憶的片段,開心的,悲傷的,或是真實的,或是被她意識虛飾過的,在她身邊逐一回放。

  她的腳步並未因此停下,跨過了所有記憶的汪洋,她終於站在了走道的盡頭。

  深呼吸一口氣,繆苗推開了最後的門扉,從中傾瀉而出的光芒刺痛了她的雙眼,她卻沒有迴避自己的視線,在雙眼終於適應了亮度後,一切豁然開朗。

  在看清楚面前的一切時,她終於將一切都想了起來。

  熟悉的戰列艦艦橋,熟悉的控制台,熟悉的他。

  一個高大的金髮青年,站在控制台前面,回頭看著她,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如同結了冰的湖泊,他身後的的玻璃璧外,是戰火紛飛的空域。

  “尤拉……”她驚喜地走上前,卻突然頓了頓,看著他陌生的表情,她終於明白了什麼,“不,你不是他。”

  金髮青年完全轉過了身,直面著她,朝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繆苗也舉起了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槍,槍口對準了他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眼神有些動搖:“原來是你。”

  她扣下了扳機。

  ……

  在幻境中扣下扳機的同時,意識也終於回歸到了身體之中。

  繆苗的眼神恢復了焦距,她流著眼淚,嘶吼著,對著潔白的繭接連打出了幾發雷射,然後將已經過熱的光束槍扔到一旁,彈出了臂甲上的粒子刀,捅向了它。

  一刀又一刀,直到將裡面的生物捅成了爛泥,那個發光的白繭徹底暗淡下來,她也沒有停下攻擊。

  沒有了工蜂,所謂的女王蜂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它還沒有破繭,就永遠地死在了裡面。

  直到最後,繆苗也不知道它的真正形態究竟是怎樣的。

  她也不想要知道。

  因為隨著她的捅刺飛濺而出的液體,是那麼的鮮紅,就仿佛是從人的身上流出來的一般。

  最後,她將□□扔下,驅動著機甲從這個主人已死的內核中離開,回到了在外等待著她的戰艦上。

  也許是她的錯覺,她在最後一刻感受到了,繭下的生物直到生命的盡頭都在試圖著衝破束縛著它的屏障。

  它最後想要前往的,是尤拉諾維奇所在的方向。

  ***

  巢穴級外。

  聯合艦隊已經亂做了一團,缺乏了精神力屏障,離巢穴級最近的第一第二艦隊所有艦船機能停止,艦船內的演算系統和通訊頻道全線失靈,別說繼續攻擊,就連撤退都做不到。

  所有空戰機師又返回了最前線,竭力守護著己方的空域,和蟲群纏鬥廝殺,保護著這些已經癱瘓的戰列艦。

  忽然的,一切都被暫停了,每一個在場的機師都在那一剎那,感受到了一股振動以巢穴級為圓心,如同波紋一般擴散開來。

  所有蟲群隨著那圈無形波紋的擴散,僵死在了原地,光線級腹部醞釀的白光也暗淡下來,紫綠交間的甲殼迅速變成黑色,再一眨眼,它們像是已經燃燒殆盡的木炭一樣,身體開始崩塌成黑灰。

  它們的母巢也突然裂開了,像雛雞破殼而出,或是花蕾突然綻放,從它的頂部,突然出現了數條裂fèng,每一條寬度幾乎有數百千米,裂fèng越來越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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