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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殷看著這些面孔,再去看慶王,搖頭道:“大夏不過彈丸小國,兵力寥寥,無須皇兄親自出擊。至於那些大鉞氏餘孽,也只是窮途末路。”

  趙殷頓了頓,忽然轉身,看向陸庭:“陸將軍,你可願代替慶王,率兵與敵寇一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陸庭。

  那些目光中,有擔憂,但更多的卻是艷羨。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大夏和大鉞氏餘孽不過只是一幫烏合之眾,前線雖有軍報傳來,卻並非請求支援。陸庭此去,不會有什麼大的危險,明晃晃只是去掙一個軍功的。

  四公主回宮,必然需要再嫁,陸庭年近而立,卻仍未婚配,說不定皇上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那些人心裡是怎麼想的,陸庭也好,楚衡也好都不會在意。他們只知道,在趙殷主動說出旃歌死因的那一刻,其實他已經在向陸庭暗示一些事情。

  他們只是還不清楚,這份暗示的背後,是殺機,還是生機。

  但目前看來,願意給陸庭掙軍功的機會,顯然不會是死。

  陸庭沒有拒絕,當著眾人的面,接下了這道諭旨。

  而始終躲在假山後的楚衡,終於長長舒了口氣。

  而當他跟隨陸庭出宮時,前來送行的大太監傳來了趙殷的一句口訊——

  朕與將軍一見如故,若將軍此戰大勝,朕與將軍結異姓兄弟,並封將軍為劍南道節度使。

  第101章

  春光明媚,和風習習,萬物復生。已長出粗壯鹿角的白鹿,咬過長在籬笆後的一簇紫色小花,靈巧地扭過頭,看了看院子裡,披著衣裳伏在石桌上,被山桃花落了一身的青年。

  青年的腰間,藏著什麼東西,透著香甜的氣味。

  白鹿邁著輕巧的步子湊近,鼻頭動了動,小心翼翼往他懷裡探頭。

  只是才剛拱出一個透著甜味的荷包,鹿嘴卻被人捂住。

  青年坐起身來,笑顏如畫:“想偷吃?”

  白鹿“呦呦”地叫了兩聲。青年笑著從荷包里掏出幾顆麥芽糖,攤在手心,由著它長長的舌頭從掌心划過,捲走糖果。

  “啊啊啊,我才開花的野堇菜!”

  “呦呦!”

  “呦呦什麼,你賠我的花!”

  只是去打盆水的功夫,回來瞧見籬笆邊上開了一地的野堇菜被吃得七零八落,身著短青綃直綴的少年氣勢洶洶地沖向白鹿。

  後者像是早已知道了動作,一邊“呦呦”的叫,一邊從青年身邊跑過,撒開四蹄,越過籬笆,重新跑進山林里。

  “三郎,這傢伙太壞了,又吃我的花。”

  楚衡笑著撣了撣身上的山桃花,捻起幾朵吹了吹,夾進書頁當中。

  “五味,野堇菜的藥性、主治是什麼?”

  “野堇菜,味苦、辛、寒。歸心、肺經。具有清熱解毒、涼血消腫、清熱利濕功效,主治疔瘡,癰腫,黃疸,痢疾,腹瀉,目赤,喉痹,毒蛇咬傷等。”

  “何時開花,多種植在何處?”

  “三月萌動,四月開花,五月結種。耐陰耐寒,喜濕潤,不擇土壤,可隨意種。”

  等到楚衡滿意的點了頭,五味這才鬆了口氣,湊近道:“三郎,我沒記錯吧?”

  “沒記錯。”楚衡笑著塞了塊麥芽糖,堵住五味的嘴,“獎勵你一塊糖,回去不准告訴陳管事他們我又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嘿嘿,那不行,三郎你得再給我一塊,我才不說。”

  看著得了麥芽糖,心滿意足地蹲在籬笆邊上收拾殘局的五味,楚衡笑著搖了搖頭。

  半年前,他從燕都回到別雲山莊。

  曾經他做好了放棄田地宅院準備的山莊,佃戶們一如既往的日出而耕日落而歸。老陳頭又老了很多,邵阿牛則變得更加穩重壯實,過去只會撒嬌的五味則在那段時間內飛快的長大,顯露出了少年模樣。

  所有的一切都比過去更好的,所有人也都依舊還在原地迎接他的歸來。

  唯獨少了本應該和他一起回家的陸庭。

  半年前的那場宮宴後,陸庭帶了一小隊兵馬自燕都出發,奔赴西北,與西山營會合。

  趙殷許諾陸庭,此戰得勝後命其為劍南道節度使的消息,不知被哪個碎嘴的傳了出去。

  陸庭尚未啟程,朝中便有人就此議論紛紛。

  彼時楚衡剛被趙殷塞進司藥局,雖官職不高,無須每日往宮裡走,日常點卯卻還是需要他每日必到公放露臉。

  公房裡頭無人不在議論此事。

  大部分的人都覺得趙殷這是有意要提拔陸庭。甚至還有人在那譏諷說陸庭不過只是個慶王的私生子,明面上靠著點功勳做到將軍了,但再往上,只怕難了。

  又說,趙殷就是看在慶王的面子上才讓他去掙這次的軍功,回來再送他一個節度使噹噹。

  言語間,那股子羨慕嫉妒恨的酸勁表露無遺。

  楚衡是與慶王等人一道進的宮,雖無人知曉他和陸庭的那點關係,但大部分人見到他,還是會停嘴不說。

  楚衡面上與這些人相安無事,回頭卻還是直接憑著那一點點的臉,求見了趙殷,並委婉地表達朝堂內外那點聲音和自己想要辭官回鄉的決定。

  他進司藥局是趙殷下的旨。陸庭離開時,他原想跟隨一道走,卻被陸庭留下,而後就被塞進了司藥局。

  如此,執意辭官,想要返鄉的決定,趙殷見其堅持,便也不再強求,賞賜了他一些金銀財寶,允他回鄉。

  楚衡離開燕都前,聽慶王提起,說是趙殷又將宮裡侍奉的太監宮女進行了一次大清理,一時間殺了不少暗樁。

  想起那些被糙席裹著從皇城一側小門拉去亂葬崗的屍體,楚衡閉了閉眼。

  趙殷此人,會是一位明君,卻不一定仁君。

  他殺伐果斷,但對理當封賞的人,毫不吝嗇。光是這一次回宮後,慶王報上的有功之人,俱是得到了賞賜,如陸庭梁辛安劉臣洪顥等人更是官高一位。

  像賀默兒,也得到了封賞。

  而另一方面,那些人口中趙殷對陸庭的許諾,何嘗不是另一種監視。

  節度使是什麼。

  就算楚衡不精通歷史,對這個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此時能打開百度,上頭詞條會告訴你“節度使,重要地區總管統兵……相當於現在的軍區書記和司令職位”。

  這個位置確實不低,但劍南道節度使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和別處不同。

  劍南道,臨近西北慶王的封地所轄的隴右道。與隴右道三面迎對關外諸國,常年多戰事不同。劍南道實屬於趙殷仍只是藩王時,他的封地所轄範圍,也是他勢力最深厚的地方。

  趙殷不想殺陸庭,但同樣不希望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強大起來,所以,放在不遠不近的隨時可以知道消息,擁有最多自己人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單不管怎樣,楚衡舒了口氣。

  趙殷不想殺陸庭,這是他倆目前為之,覺得最好的結局。

  而他回到別雲山莊後,依然自在地當著他的地主,偶爾給人看看診,抓抓藥。如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醫術,究竟來自於那個遊戲中的萬花谷,還是醫書及先人的傳承。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楚大夫是他,別雲山莊楚郎君也是他。

  “三郎,”五味的聲音將楚衡飛遠了的神思重新拉回到眼前,“今晚是回去,還是留在山裡?”

  摸了把又落到頭上的山桃花,楚衡答道:“自然回去住。今早才答應你阿兄不往外頭跑,這要是又留在山裡頭,回去肯定要被你阿兄追著屁股後頭念。頭疼啊頭疼。”

  五味忍不住笑了起來,說:“誰叫三郎總是不聽勸,明明才摔傷了腿,還非要到處跑,不然陳管事和阿兄才不想追著喊呢。”

  說完這話,他忽然又想一事,眨眨眼問:“三郎,你猜阿郎與大郎的那倆孩子怎樣了。”

  楚衡搖頭,五味答道:“生下來了,只可惜,一個天生目盲,一個卻長了兩個腦袋四條胳膊四條腿,就背上那一塊是連著的。聽說,當晚就溺死在便桶里了。”

  楚衡辭官之後,趙殷派了一支隊伍親自護送他和賞賜回允城。途徑揚州城時,恰逢楚家傳出醜事,鬧得全揚州城沸沸揚揚。甚至就連路上都因湊熱鬧的百姓,堵得楚衡等人寸步難行。

  楚衡派了白朮下車詢問,方才得知,楚大富不知怎的在外頭有了個姘頭,那姘頭懷了身孕,不光自己上門要楚大富給個說法,還帶著一個年紀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娘子。

  這小娘子的身份原還以為是楚大富在外頭生的女兒,哪知竟是他姘頭認的閨女。說是閨女,不過就是雛jì暗娼,還偏巧就成了楚雍的心頭肉,十歲的時候就破了身子,一直偷著摸著到了十二歲,竟也查出了身孕了。

  這父子倆倒是天生一家人,都你瞞著我我瞞著你的在外頭偷腥,卻不料那個女人也是個厲害的,兩頭討好,大的小的誰也不落下誰。

  到最後帶著同樣懷孕的干閨女鬧上門來,廖氏與楚雍的妻子被氣得雙雙病倒。如此便罷,那女人還一天三日,早中晚掐著表似的上門鬧騰。

  楚衡被堵在路上這一段,正好是楚雍的妻子被氣得上吊自殺,差點去了的時候。

  楚家的管事被看熱鬧的人群擠得滿頭大汗,意外瞧見白朮,當即就要去攔馬車。

  楚衡坐在車裡,紋絲不動,護送的兵士們已經前一步將人攔在外面。至於那管事如何乞求他下車去楚家幫忙看看,楚衡也只是丟了一錠銀子給管事,請他去另找大夫救人。

  說到底,楚家和他已經沒了關係,再多的熱鬧,他也不想看,再大的笑話,他也無意去聽。

  即便第二日,楚大富親自到別雲山莊,又跪又求,要他幫忙去看看因為醜事被休回家尋死覓活的楚二娘,看看氣得半邊風癱的廖氏,他也已經能狠下心腸,不再答應了。

  楚大富連著上門三日,從一開始的懇求到最後的怒罵,楚衡始終淡定地像是在看一場獨角戲。

  直到那天,楚雍登門,被趙殷賞賜給他的那些兵士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楚衡說了一句話。

  “我去了邊關,殺過胡人和賊匪。去了烏吞,殺過大鉞氏的兵士,還給大鉞氏的王族下過毒。我不是那個只會讀書,被嫡母幾次三番害得死去活來,卻沒辦法報仇的楚三郎。”

  他看著被踩在地上已經不再掙扎,滿臉惶恐的楚雍說:“在下楚衡,字燕堂,揚州允城人士,先母早逝,無父子兄弟。夫為先帝親封定遠將軍,日後的劍南道節度使。在下不才,堪堪得封朝散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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