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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岑曾經以為等到父親退休的時候他就能掌握決定權,自由地選擇剩餘的未來,但現在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我和他在一起怎麼了?你不關心我他關心!」唐岑趴在床上,不顧形象地衝著唐松源咆哮著,如同困獸一般。

  「閉嘴!真是丟人現眼。」唐松源不屑多看長子醜陋的姿態,他冷冷地丟下話,「你如果不和那個男人分手,就永遠別想踏出這個家門一步!」

  第30章

  那一天的爭吵過後,唐岑就被唐松源鎖在了家裡。唐松源收走了唐岑的手機和電腦,只留了幾板藥片給他,還限制他的活動範圍,唐岑只能在二樓轉角的幾個房間活動。

  但即便是臥室的門沒有反鎖,唐岑也不敢踏出臥室門半步,每當他的手碰到門把手時,上面傳來的一股強烈的燒灼感都迫使他收回手。反覆幾次後,唐岑再沒有試著打開那扇門。

  唐岑每天能接觸到的只有送飯的用人,他試圖和用人交流,然而不知是唐松源還是管家的意思,用人只是用搖頭來回答唐岑的每一個問題,一個字也不願多說。沒有人和唐岑說話,唐鈐和唐松源也不知去向,唐岑隔著臥室門,聽不到屋外的任何聲響,所有的人就像是失蹤了一樣。

  唐岑被「囚禁」在了自己並不算寬敞的臥室里,夜裡獨自睡在雙人床上,第二天睜開眼看到的都是一樣的天花板。失落和恐懼籠罩著唐岑,將他的靈魂一點點吞噬,他從未覺得臥室里的布置如此詭異扭曲,連空氣中都散發著壓抑的氣息。

  每一天唐岑都試圖捋清自己的思緒,一遍又一遍地斟酌著說辭,做著可笑的美夢,但唐松源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某一天傍晚,唐岑坐在床上對著來送飯的用人說道:「我想見父親。」

  他不知道唐松源是什麼打算,但知道自己至少也要爭取一次機會,不論結果如何。

  然而用人將托盤放下後就徑直離開了,連餘光都不曾施捨給唐岑,所以門合上時,她也沒有看到唐岑逐漸黯淡下去的眼神。

  昏暗的房間裡只有落日餘暉透過幾絲縫隙照進來,唐岑臥室的飄窗很大,但自從某天唐岑站在飄窗邊突然萌生了想要跳下去的衝動後,他就將窗簾拉得死死的,再也沒有靠近過那裡一步。

  長時間的閉門獨處讓唐岑日漸衰弱,敏感而脆弱的神經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來自封閉空間和自責感的折磨。夜晚唐岑時常從睡夢中驚醒,連帶著食慾驟減,用人端來的飯菜有時只動了幾筷子,卻從未感覺到飢餓。

  只有接近某一個臨界點的時候,唐岑才會剝開錫箔紙,在一陣強烈的乾嘔中咽下帶著藥片的涼水。唐岑看著手裡的玻璃杯,心如死灰的感覺掩蓋了涼水刺激胃部的抽痛,他對唐松源的苛待也不再耿耿於懷。

  但藥物帶來的副作用遠比唐岑想得要嚴重。

  在一方狹小的空間裡,唐岑日復一日重複著起床——吃藥——吃飯——睡覺的生活,同時每一天都在反覆思考著兩個問題。

  「我為什麼而活著?」

  「我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

  唐岑從記事起,時常會在心裡問自己這兩個問題,而在上大學前,他每一次得出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那個時候的唐岑,表面上看起來光鮮亮麗,優秀得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誤,但實際上他只是照著唐松源的要求,一步步機械地執行他的指令。後來姜妍的那一通電話才讓唐岑徹底醒悟,他的人生自始至終都在朝著唐松源所期待的方向發展,他的過去和現在沒有一絲一毫是他自己的想法。

  唐岑曾經被唐松源放出金絲籠,在英國獲得了短暫的自由,如今再度被關在牢籠之中,他才終於想明白了那兩個問題。

  「我為什麼而活著?」

  不為任何事物,他不想為取悅任何人而活著,卻也不知道除了取悅自己的父親之外還有什麼值得活著的理由。

  「我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

  沒有意義,如果只是按部就班地執行其他人的指令,這樣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但他別無選擇。

  遇到陸晟之後,唐岑努力了五年,嘗試著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心裡依舊承受著因違背唐松源指令而產生的罪惡感。在不斷的煎熬中,唐岑一路掙扎,最後他還是被從泥潭裡伸出的無形的手拖進了覆滅的深淵。

  「男(妓)」「精神病」,那兩個詞時常縈繞在唐岑的腦海中,就像是那天唐松源的訓斥一般,他似乎還能聽到來自父親的嘲諷和辱罵。唐岑從未想過會從唐松源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詞,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是這樣看待他的。

  他現在終於切身體會到姜妍的痛苦了,一絲不差,甚至是變本加厲,就像是把他施加在姜妍身上的歧視和對陸晟的利用一起連本帶利地奉還到他身上。

  「嘭——」寂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了物體砸在牆上和玻璃破碎的聲音。

  唐岑背抵著衣櫃的門,頹廢地縮在角落裡,低著頭揪著自己的頭髮。他的肩膀微微地顫抖著,抓著頭髮的手背上還帶著幾條水痕,穿過指縫的黑髮也因濕潤而粘在一起,腳邊還躺著一板藥片和拆開的幾粒藥片。

  玻璃杯在牆上砸出了一個淺淺的凹陷,破碎的玻璃碴落了一地,杯子裡原本裝著的水順著木地板銜接的縫隙流淌到唐岑的腳邊,微涼的觸感讓他從自我崩潰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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