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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休順著唐岑的手看向他所指的方位,意外地停下了腳步。他偶爾會在這一帶走動,對這條小道通向的目的地也很清楚,但唐岑要去的地方實在令他太過驚訝了。

  他低下頭,看見了唐岑微微顫動的眼睫毛,溫聲問道:「墓地?」

  唐岑點了點頭:「是。」

  不知為何,何休從唐岑的語氣里讀出了自暴自棄的意味,所以這一路他都沒有再出聲,跟著唐岑的指引走。而唐岑像是來過無數次一般,對這裡的每一條路都十分清楚。

  最後何休推著唐岑,在墓地偏僻的一處停了下來。不出何休意料,墓碑上刻著「姜妍」二字。

  「那是我高中時的同學,我高二的時候和她同桌了小半年。」唐岑探出身,伸手抹去了墓碑上的雨水。他就像是撫摸愛人一般,親昵地摩挲著上頭鐫刻的名字。

  上頭鐫刻的時間昭示著這位少女已離開人世多年,就連「姜妍」這兩個字都因為被人撫摸過太多次而留下了淡淡的痕跡。墓碑上還貼著姜妍的黑白照片,是個笑著的有些微胖的少女,並不驚艷,卻看著極為順眼。

  就在何休還在感嘆少女正值大好年華去世時,唐岑又一次說出了令他震驚的話:「她走之後我一次都沒來看過她,只是聽別人說她埋葬在這裡。」

  十六年,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唐岑一次都沒來看過她,通向這裡的道路卻了熟於心。何休猜不出唐岑和姜妍之間有過怎樣一段過往,但大概是與陸晟、艾森都不一樣的吧。

  「好久不見了,姜妍。」唐岑端坐在輪椅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對著照片上姜妍的笑顏鄭重道,「我現在過得很糟糕,就和十多年前的你一樣。」

  「就和十多年前的你一樣」,這句話聽起來淺顯易懂,但何休細細一琢磨,又聽出了裡頭包含著的其他東西。

  何休倚在姜妍墓碑邊上的樹上,一聲不吭地聽著唐岑和姜妍說著話。如果不是少女黑白的照片和唐岑眼裡太過明顯的自暴自棄,這樣的場景倒還說得上是溫馨。

  「我和陸晟,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男人分手了。」唐岑的指尖撫摸著姜妍的照片上的容顏,用頗為遺憾的語氣說道,「我沒能如你所願,和他走到最後。」

  唐岑說完這句話時,何休剛掛斷唐鈐打來的電話。

  「我該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來看你。」他看著空蕩蕩的供台,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下次再來看你的時候該帶什麼?」

  何休拍了拍唐岑的肩膀:「我們該走了,一會兒回去還得做檢查。」他又朝姜妍的照片拜了拜,才推著唐岑往回去的方向走。

  這片墓地建在一座小山上,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加上雨後石子路格外濕滑,何休又推著輪椅,在走到墓地出口時因為避讓來人被小石子絆了一下。

  唐岑坐在輪椅上沒防備,顛簸時下意識地抓緊了輪椅的扶手,然而只是一小陣顛簸,輪椅就平穩地落在了地上。

  何休揉了揉被輪椅敲疼的膝蓋,低聲向對方道了謝:「謝謝。」

  來人只是壓了壓帽檐,輕輕一點頭就快步朝著山上走去。

  唐岑瞥見他手上提著的東西,只當他是來掃墓的,沒有多在意。

  在回去的路上,何休一直想著唐岑和姜妍說的話,他想得出神,連唐岑最開始喊他都沒聽見。

  「何醫生,何醫生!」唐岑坐在輪椅上,看著遠處療養院模糊的影子,不厭其煩地一聲聲喊著何休。

  唐岑喊了好幾遍,何休才如夢初醒:「怎麼了?」

  「何醫生覺得我能治好嗎?」唐岑語氣平緩,仿佛他問的並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

  何休一怔,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似乎自從唐岑提起了姜妍之後,很多細微的地方開始慢慢發生變化。

  又走了一小段路,何休緩緩開口:「一般來說,重度抑鬱症是無法治癒的,但我會盡我所能減輕你的病情,其餘的,就看你自己了。」

  何休和唐岑提起他的病情時,從來都是含蓄而客觀的,但那也僅僅只在病情這一方面。

  「姜妍她……」何休猶豫了一下,用了個問句挑起話頭,「以前和你的關係很親密吧?」

  「親密……嗎?」唐岑右手的食指摳著左手拇指上的皮膚,「我也不知道。」他不太確定自己和姜妍的關係是否能說得上是親密,畢竟他在姜妍過世後的第十六年才來看她。

  但確實,他又是唯一知道姜妍秘密的人。

  在走到離療養院後門幾十米遠的岔路口時,何休已經能看見唐鈐站在門口等候的身影了。今天出這一趟門,唐岑可能要休養兩天左右才能繼續之前的治療,而他則要想著怎麼和唐鈐解釋今天的事情。

  「她是……怎麼離世的?」何休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在這個時候問這樣的問題,但話已出口,他只能硬著頭皮等著唐岑的回答。

  「自殺,聽說從大學最高的那棟教學樓頂跳下來的。」唐岑的聲音聽不出悲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那個時候在英國,她死時的很多事情我都是聽別人說的。」

  如果不是何休好幾次看著唐岑紅了眼眶,又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現在大概還會腹誹唐岑心性薄涼吧。

  姜妍的事情雖然他可以自己調查,但是不論如何,唐岑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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