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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止是有點麻煩,簡直是糟透了。

  雖然看著年輕,何休作為心理醫生的資歷卻是頗深。他遇見過許多棘手的患者,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苦惱於一個試圖和他溝通的患者的身體情況。

  他看過唐岑的過往病歷,唐鈐和主治醫生也反覆提醒過,但親眼見過後何休才知道情況究竟有多糟糕。

  幻聽、臆想,漫長的抑鬱症史拖垮了唐岑的身體和精神,才能讓他如同人皮枯骨般無知無覺地躺在療養院的床上數月。

  何休在療養院裡待了近兩個月,除了反覆嘗試和唐岑溝通之外,他還必須在療養院的醫生對唐岑進行身體治療時安撫他的情緒。

  毫無進度的心理治療和額外的工作疊加起來,令何休第一次感到疲憊,但好在唐岑不是太排斥與他接近和溝通。何休覺得,如果不是因為身體狀況限制了唐岑的行動,或許在這兩個月里他至少能知道事情的大體情況。

  何休承認,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知道病人經歷的一切。他想知道為什麼唐岑多次自殺未遂還要拼命地活下來,為什麼已經主動隔絕了外界還會主動給予他回應。

  先前何休動過無數次放棄的念頭,但沒有一次真正付諸行動,甚至還推掉了其他的預約。唐岑的過去對何休而言不再僅僅是唐家和警方的委託,已經成了他的執念,即便這嚴重違背了他的職業操守。

  坐在辦公室的軟椅上,何休合上眼仰頭對著天花板,口中反覆喃喃著:「唐岑……唐岑……」

  「嗡嗡——」何休放在大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振動了起來,何休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的是一個未標記的號碼。何休皺了皺眉,本想掛斷又看那號碼有些眼熟,猶豫了兩秒後還是接了起來:「餵。」

  「何醫生,唐……唐先生要見您。」電話那端是個女人的聲音,有些焦急又有些欣喜,還帶著喘氣的雜音。

  何休一邊拿起大衣往身上披,一邊應著:「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唐先生……」電話那端的女人還要說些什麼,何休匆忙間不小心掛斷了電話。

  唐先生……唐鈐?何休回想起剛才那個女人未說完的話,腳步頓了頓,隨後猛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在助手詫異的目光中小跑著離開了工作室。

  不,不是他。如果是唐鈐找他的話,不應該是用療養院的座機打來的,那個女人也不應該是那樣的語氣。

  一路小跑到了停車場,何休看著眼前黑色的轎車,突然咧嘴輕輕笑出了聲。雨已經停了,何休口中呼出的熱氣在寒冷的空氣里化成了白霧,短暫地模糊了他的視線。

  是唐岑。

  站在車旁的司機替何休拉開了車門,何休朝他點了點頭才沉默地坐了進去。

  伴隨著引擎發動的聲音,轎車慢慢駛出了停車場,朝著城郊的方向開去。坐在後排的何休靠在車窗玻璃上,盯著外頭不斷後退變化的景色,一路無言。

  他沒有問,司機也沒有說明,但何休心中隱隱有個預感,今天這次見面能打破這兩個月的僵局。他能知道的,也不再是冰冷的白紙上那些單薄的數據,而是活生生的人親口講述的過往。

  轎車徑直開進了療養院,在最南邊的那座樓前停了下來。在車剛停穩的那一刻,何休就打開了車門,急急忙忙地進了樓,連大衣上的褶皺都來不及整理。

  在樓梯的拐角,何休差一點撞到了聽到車聲特意下樓查看的護士。

  「抱歉。」這一點小插曲倒讓何休冷靜下來了,他收回了連跨兩級台階的腳,理了理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頭髮,又整了整大衣才慢慢朝上走。

  那護士也沒在意,只是想起被何休掛斷的那通電話,趕忙跟著何休上了樓:「唐岑先生今天一醒來就說要見您,他第一次主動要求見人,我們不好拒絕他,唐鈐先生也同意了,所以才打電話通知您。」

  「沒事。」何休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停下來回頭望著護士,「他還有說什麼嗎?」

  護士搖了搖頭:「沒有了,只是反覆提了幾次要見您,別的什麼也不肯說。」

  反覆要求見他?何休不太意外唐岑會提這樣的要求,只是……何休拍了拍護士的肩膀:「沒事了,你去忙吧。」

  隨後他抬手敲了敲門,但沒有人應。

  就在何休準備敲第二次時,病房的門才被人從裡面打開。何休一看那滿頭白髮,才知道是唐岑的主治醫生。

  老醫生抬手示意他了一下,何休後退了半步給他讓開了位置,老醫生才從只夠一人勉強進出的縫裡擠出來。他將門無聲地關上,就站在門邊拉著何休的手悄聲道:「他的身體你也知道,最多只能談兩個小時,你儘量控制一下時間,中途要是有什麼事情就按鈴。」

  「我知道。」何休瞭然地點了點頭,這兩個月雖然唐岑的身體狀況有了好轉,但畢竟前期狀況太過糟糕,所以即便進度被耽擱了,他也知道在這種事情上不能操之過急。

  老醫生擺了擺手,何休才側身繞過他,在門邊敲了兩下後便推門走了進去。

  此時在病床上的,不再是那具仰躺著的人皮骷髏,而是一個靠坐在軟枕上的青年。他偏頭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雖然手上還吊著點滴,但至少整個人看上去多少有了點生氣。

  「唐岑?」他的變化有些大,何休只好試探性地喊了聲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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