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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凌霜狼狽地離開玉蓮教時,這股氣勢便從他身上消失了,此時此刻的驀然湧現,令暗香與仇焰都以為自己陷入夢境之中。

  “教主…您的武功…”

  暗香張口結舌,當時凌霜被廢武功之時,暗香是親眼目睹,此刻怎麼會…

  “師傅最後還是顧念了師徒之情,手下留情,有意點錯了一個穴道。所以當時只是被化去了大半功力,卻沒有盡數散去。還有手筋腳筋,其實也只是點到即止。”凌霜淡淡道:“可惜我發現的太晚,沒能及時醫治,這手腳倒是真的各廢一隻。”

  凌霜微微一笑:“若當日不是被一群市井流氓輕薄調戲,情急之下本能出手,一掌擊斃了其中一人的話,只怕我時至今日也想不到鐵面無私的師傅會真的放我一馬。”

  凌霜一頓,又雲淡風清地緩緩道:“但仍具武功對於當時已經厭世的我為說,除了自保便再無它用,而且會引來無盡麻煩,所以我把臉毀去,省去了這個最大的麻煩。”

  “教主!您可知您口中的言悔是誰!”暗香憤憤道。

  仇焰已經不敢再聽下去。

  “我知道,他便是仇焰…不,真正的名字叫金焰。”

  仇焰與暗香全都驚的一顫。

  “我亦知剛才與你交手人,也是他。一個人無論再怎麼掩飾,一旦動了武,呼吸吐納法便會將他曝露出來。”凌霜異常平靜地說道,微微地笑了笑。

  “教主既然已經知道他是金焰,為何還要阻止奴婢!”暗香叫道。

  “暗香,我並不是此刻才知道他是誰,早在最初,我便已經識破他的身份。”

  仇焰瞪圓了雙眼,凌霜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就是仇焰??

  暗香更是氣得渾身顫抖:“那教主為何不殺了這個賊人?!”

  “我想過豈止千遍萬遍…”凌霜的笑輕柔得好像一片浮羽,輕得落不下痕跡:“他的聲音毀了,所以最初我並沒有發覺。只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對我太過呵護照顧了…那時只是心中犯疑,提高了警惕,但他並沒有任何不軌…”

  凌霜輕嘆一口氣,淡淡道:“他只知我夜夜被噩夢糾纏,卻不知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夢境折磨?他剛來的第一晚,便一直在夢中呼喚我的名字。呵,好像在為我向九皇子求情…也因此,我知道了他便是仇焰。當時太過意外驚慌,一時沒想起可以一掌殺了他,結果任我怎樣發火捶打,他都不肯離開…”

  “難道教主這樣就被感動了?!”暗香不相信的大聲嚷道。

  “不…時至今日,我依然憎恨仇焰。可是,言悔卻不論我怎樣打罵都萬般體貼…我不止一次故意用話傷他,更不止一次萌發殺意。我明知他心懷愧疚,還故意用我的不幸去折磨他。”

  凌霜的眸子平靜的看不出一絲波瀾:“你知道嗎?我好幾次都險些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去殺同一個人。而那個人在扮演的是一個與我無冤無仇的人,每一次瘋狂的發泄過後,我都會覺得,這一次,他該怕了吧?他該走了吧?但是,他卻一直留在了我身邊…我好多次悲痛之時一時忘記而喚他為仇焰,他都會在我耳邊說‘凌霜,言悔不會傷你,永遠不會’…”

  “教主,難道你相信嗎?”

  暗香被凌霜眸子中的哀傷震憾,氣勢削弱了許多,她無力地看著她的痴情教主,簡直不知該從何說起。

  “我當然不信,而且以後也不打算相信。”

  凌霜開始自嘲地輕笑起來:“我已經把我一生能用的信任都耗盡了,那個人,再也得不到我的絲毫信任。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再相信。哪怕他這樣拼命的補償,我也沒有一次相信過他的真心。暗香,這兩年來我一直在防他,唯一沒有警惕的時候,只有我沉睡後。他不會知道,只要他流露出半點會危及我的可疑舉動,我都會當場擊斃他。”

  暗香意外的一怔,仇焰則是無聲地抑起頭,閉上雙眼,悲戚一笑。

  原本,我以為可以用另一個身份與凌霜勾織一場夢…結果,這個夢,只有我自己在織…

  “那教主幹嘛要跟他一起生活!”

  暗香已經氣得直跳腳,搞不清楚凌霜的心裡到底是怎樣想的。

  “我一生都不會再相信那個人,也不會再對他說出半個愛字,但是…”凌霜的神情是早已深思熟慮過的人才會露出的坦然:“…暗香,我需要他,需要用他來發泄心中的恨,需要他的悔意來支撐我生存的定義,也需要…他的另一個身份讓我獨自做一個悄悄的夢…但這次,這個夢只屬於我自己。”

  “什麼?”

  “暗香,我有一個這一生都再也圓不了的夢。”凌霜的眼中湧出幾分落寞:“一個痞痞壞壞卻真心愛我的男子,還有一個眼睛看不到的天真少年,在一片寬闊的天地中,養花植糙,耕種收割。沒有江湖,沒有恩怨,我們唯一的苦惱就是三餐吃些什麼,每天只會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嬉鬧不止…”

  “教主…”暗香不忍心地喚了一聲。

  “這個夢,再也不會實現。”

  凌霜收起目光中的寂寞,慢慢揚起一絲微笑:“但言悔的出現是另一個契機。他是言悔,不是仇焰。我們沒有前塵的恩怨,但他卻有拼命補償的心。他默默付出,我盡情渲泄。我不用擔心我的恨令他受到傷害,因為他欠我,所以全部默默承受。暗香,如果他是仇焰,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他。但他是言悔,而他有著我夢中那個人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他想彌補的心令他不能背叛我。”

  頓了一下,凌霜定定地說:“所以,只要他不先出手,我便不會殺他。他若想離開,我也不會阻止。他想留下,我也不會有異議。你明白嗎?暗香,言悔是虛幻的,所以我早已做好破滅的打算,毫不憐惜。但只要這幻象依然存在,我便不會主動去打破它。因此,他還是想補償的言悔,我還是恨著仇焰的凌霜。”

  “我不懂…”

  暗香喃喃地搖搖頭,她能聽出凌霜話語中對仇焰的濃濃羈絆,但她不能理解一份包含了不信任與破滅準備的愛意,會涵含著什麼樣的眷戀。或許暗香不能明白,但仇焰卻意外的明白了,也因此,他竟在此時,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暗香看到仇焰竟在微笑,而那份笑容柔和的令人心動時,她更加困惑了。

  不懂,真得不懂,那是怎樣的一份情?竟將愛與恨糾葛在一起,將前塵的痛與後生的苦纏繞在一起,在愛恨至極過後的平靜中,各自持維著一個以為對方不知道的幻像,各懷心事的再一次羈絆到了一起…

  “暗香,”凌霜溫柔地說,“你現在不會懂的…有一天,你愛過、恨過、痛過之後,便能明白了…但我希望你永遠不會懂。”

  “教主…”

  “你走吧。”

  “教主!”暗香驀然跪下,淚流滿面:“若教主放棄玉蓮教,那暗香也不再眷戀江湖!只求留在教主身邊為奴為婢伺候教主!”

  凌霜幽幽地長嘆一口氣:“好妹子,我這一生只有你這一位紅顏知己,我對你說過,此生我已經給了別人,雖然最終無疾而終,可是這份付出的情已經耗盡我的心力,再也收不回來。我知你對我好,所以更不能留你,走吧,不要毀了你我這份深情。”

  暗香低低地抽泣著,凌霜猶豫一下,最終沒有上前安撫。暗香仿佛流盡了一生的淚水,待她再度抬頭時,便已眼中無淚,目光堅定。

  暗香衝著凌霜深深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身,拔劍回鞘,定定地看著仇焰,目露威脅:“教主,若那金焰…不,言悔敢令你有半分傷心,我暗香就算豁出這條命也不會放過他!”

  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決然,仇焰知道暗香這席話是說給他聽的。於是,他堅定地點點頭:我豈能再負凌霜?絕不!

  暗香放下心來,因為她能看出仇焰眼中沒有半分虛假。她抹去眼角最後一滴淚珠,便昂起頭,強忍回頭的不舍大步離開。

  她的教主已經蛻變成一個她不再熟悉的人。以前的凌霜,是不屑、不善、不願與人交流的冷淡,那種冷,是一層盔甲,褪去了冰冷,便是溫柔的教主凌霜。而現在的凌霜,是看破一切超然於上的淡漠,那麼平淡已經滲入骨髓,再也不是大風大浪可以激起波瀾的凌霜。

  暗香原本是想迎回教主,與分散各地的教徒聚集後東山再起,可是此刻,她好像驀然失去了目標,不知該做些什麼。

  迎面走來一對夫婦,二人都有一條殘腿,女的挎著一個竹籃,抱著一個一、兩歲大的熟睡的孩子,男的扛著鋤頭,三人組成了一幕溫馨的畫面。

  暗香與他們擦肩而過,忽然腳步一頓,驀然叫出:“小珺?!”

  啞嫂愕然回頭,看到暗香後,頓時萬分驚喜,急忙把孩子遞給啞哥,撲上前去緊緊握住了暗香的手,兩淚濕潤。

  暗香怔怔地看著為人婦、為人母的小珺,雖然她再也不似身處玉蓮教時那般豐盈玉潤,卻全身上下都彌散著濃濃的幸福感。粗布麻衣、不施粉黛卻更加彰顯出她身為女性天生的美艷,那份美,是從體內散發出來的滿足。

  暗香看看小珺,又看看啞哥---閻霄,閻霄沖她友好地點點頭。暗香的目光又落到熟睡的孩子身上,那孩子繼承了母親的嬌俏,生得十分可愛。暗香呆呆地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忽然一顫,急忙道:“你知道教主也在這邊住嗎?”

  小珺點點頭,溫柔地笑著。

  暗香頓時明白了,她也不由微微笑了起來:“你們一直在照顧他吧…”

  小珺聞言笑著走到閻霄身旁,甜蜜地依偎著他,閻霄的眼神萬般憐愛,同樣笑得非常知足幸福。暗香笑了,雖然他們不能說話,但是從他們的眼神中,暗香卻知道他們要說什麼:若無教主當日恩准我們離教,又哪有今日這般幸福?如今教主有難,我們自當萬般照應,以報當年之恩。

  暗香最後一絲擔憂也放了下來,即使那言悔馬虎大意照顧不周,與有小珺這般心思細膩的人照顧著,就算言悔分身無術力不從心,也有閻霄無償幫襯著。

  教主,不會有事。

  而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暗香慢慢望向不遠處奔騰的河水,它們並不知前方是什麼,卻義無反顧地向前衝著。就如同此刻的自己,不知前方的路應該怎麼走,但,還是要走下去。也許,會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說不定。

  而此刻在另一端,一直呆跪在原地傻笑的仇焰,還沉浸在幸福的悸動之中。因為凌霜新編織的夢中,竟然有他的身影!而只要自己一日不離開,一日不點破,這個夢便會繼續,而凌霜,也願意夢下去!

  一想到這裡,仇焰幾乎要快樂的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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