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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高聲朗讀完起訴書後,法官城川剛一稍作停頓。這是因為他和往常一樣,總要在宣判前,做兩三次深呼吸的緣故。他的經驗使他深深懂得這短暫的沉默,在被告身上所造成的心理作用。在這幾秒鐘的沉默中,以天皇名義進行判決時所特有的一種神聖感,變成不能動撼的重負,壓迫到了被告的心頭。  「謹根據上述種種情況,本庭判定被告鈴木正三對受害人藤崎洋之助犯有搶劫未遂殺人罪,並依法判處被告死刑……」  城川剛一用莊嚴、平板的語調宣讀完判決書。頓時,旁聽席上發出了一陣似乎是嘆息的聲音。  城川剛一似乎根本沒聽見法庭上的喧雜聲,以充滿自信的神情,注視著站在被告席上青年的臉龐。  「如不服本庭判決,被告可和律師充分協商,在法律規定的期限內,辦理上訴手續……」  城川剛一正說著,只見被告席上的青年顯出一種十分奇異的表情。他突然轉身背對裁判席,朝旁聽席跨去。  旁聽者霎時全都屏氣凝神。青年身旁的警官吃驚似地站起身來。其實,青年只是朝旁聽席跨出了一步就停住了。他用平靜的目光,凝視著旁聽席的一點。  「被告!鈴木!」  城川剛一用低沉而又嚴厲的聲音朝青年的背後喊道。可是,青年壓根兒沒想轉身回來。不用說,在場的檢察官、律師也都不由得面向幾乎滿座的旁聽席,追隨著青年的視線。  這情景或許還不到二十秒鐘吧,可是人們卻已急不可待,感到時間過得非常緩慢。  那青年活象一尊雕像屹立著。不過他的頭微微擺動,看上去好象是在朝著旁聽者點頭致意。接著,他慢慢地轉過身來,重又面對裁判席。  這時,城川剛一看到青年的嘴角浮現了微笑。這不是接受裁決的人所現出的那種蔑視一切的嘲笑,也不是為取媚法官的媚笑。  青年明澈的雙眸,筆直地凝望著城川剛一。就在這一剎那間,城川剛一內心感到一種輕微的動搖和狼狽,而這種動搖和狼狽是在他多年的法官生涯中從未體驗過的。可以說,他的悲劇從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青年以平靜的口吻開口說話:  「法官先生,我完全服從剛才的判決,我放棄上訴權。」  他的辯護律師不由得站了起來:  「你,鈴木先生,怎麼能幹這種蠢事!請冷靜些。還有很多辦法爭訴,……。  「您的好意,我完全領會。可是……,」  「請收回你的話。哪有這麼輕易地放棄上訴權的?……法官先生,我以被告的律師身分要求,被告因為一時感情衝動,……」  「不。這個決定是我經過冷靜的考慮後作出的。可是,法官先生……」  青年抬頭又看了城川剛一一眼,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眼裡射出箭一般的冷氣。  「我服從判決,但這絕不意味著我承認我有罪。即使把刀擱在我的脖子上,我還是始終認為自己是無罪的。我之所以放棄上訴權,是因為某種原因,我不想再一次接受審訊。  這個原因,現在不能講。我的供詞至死不變。  我以上蒼和良心起誓:我是清白無辜的!不幸的是,我犯有毆鬥傷人的前科。打在我身上的前科的烙印,恐怕這一輩子也不會消除。  我沒有權利吐露真情。而且,經過以往幾次審訊,我對這個法庭已經絕望,對由人來裁判人的這個困難無比的行當也已不寄任何希望!據說,正因為考慮到執法的困難,現代法律才要求審案中若有疑點可以暫不定罪。  而法官先生斷然判了我死刑!我將無罪而死,這也算是我對這個判決的報復吧。我的心臟停止跳動後,總有一天真正的兇手會暴露。只是死者再也無法申訴自己的冤情和痛苦了。不過,法官先生,唯有你能聽到我的控訴。不管你掩住耳朵也好,閉上眼睛也好,你終生也無法逃避死者那無休無止的呼叫聲!」  城川剛一端坐在裁判席上,眉宇間紋絲不動。他那副身穿法衣的模祥,宛如一幅古畫裡的人物。  青年又轉身面向旁聽席,兩手貼嘴,低聲地叫喚:  「餵——站出來吧!餵——我等著呢……」  叫喚完畢,他雙肩頹然下垂。隨著激烈的嗚咽,他伏面飲泣。  在有的人看來,這些不自然的舉止言行仿佛在演戲。可是,青年顯得異乎尋常的認真。這種真切的情感強烈地感染了旁聽席上的每一個人。人們騷動起來。庭警出面制止了喧鬧。  城川剛一用銳利的目光瞥了青年一眼,站起身來。  「起立!」  庭警急忙高喊。  大家一齊站立起來。城川剛一沒有宣讀判決書末尾的訓詞,就緊繃著臉走出了法庭。  警官架起青年。「咔嚓」,響起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手銬聲。青年似乎是被警官抱著一樣出了法庭。  這時,人們如釋重負似地擦著汗水,紛紛議論起來,向酷日炎炎的室外散去。  「聽說要末是無罪,要末就是死刑,所以就趕來旁聽了……」  「究竟誰說的是真情呢?」  落在最後面的庭警聽到這些對話,心裡暗自發笑。他悠然自得地從褲袋裡掏出了煙盒……。第二節這樁案件從一開始就顯得非同尋常。  被告在被人發現的時候,他的手正握住一把已經扎進被害者身體的大餐刀,蜷縮在那裡發愣。雖然沒有人目睹這場兇殺的經過,但作為兇器的餐刀上有他的指紋,濺在衣服上的血跡也和被害者的血型相同;而且青年曾向被害者借過不少錢。根據這些理由警察把他作為重大嫌疑犯帶到警察局。  青年名叫鈴木正三,是U大學經濟學系三年級學生。  可是這件看來是司空見慣的兇殺案,在審理調查中卻遇到了一個困難。證據雖然似乎綽綽有餘,但缺少足以定案的主證。首先,鈴木矢口否認自己行兇殺人。提起昭和十x年,不難想像當時的刑事審訊是相當嚴酷的。  可是,無論是在警察局,還是在法庭接受預審,被告始終堅持自己清白無罪。  被害者名叫藤崎洋之助,三十八歲,沒有家室。他租用了公寓裡一個房間,門口掛著「藤崎商會」的招牌,實際上乾的是地下高利貸買賣。可以設想,這種高利貸對於作為它主顧的低薪收入者和小商小販來說,無疑是心狠手辣的。  第一個目擊兇案現場的是藤崎的情婦。  她是「梅儂」酒吧間的老闆娘小口君。關於那晚的情況,她對警官作了以下的敘述:  「那天晚上我想見見藤崎,於是九點鐘的時候,我給他掛了個電話。可藤崎在電話里說:『現在正有客人,等一會兒打來吧。』這樣,我到九點半又給他掛了個電話。是的,藤崎在自己的房間裡有一架電話機。時間嗎?那沒錯。因為我當時等得不耐煩,正猶豫是再打個電話呢,還是乾脆找上門去?所以看了好幾次手錶。結果還是打了個電話。可他老不來接,那邊的電話鈴聲我聽得一清二楚。  我火了,立即把電話掛掉。心想怪不得,聽人說他最近又找到什麼好人兒了。當時,我馬上出門叫了一輛出租汽車,只花了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就趕到了他的公寓。我敲了敲門,可是沒人應聲。一推門,門也就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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