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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騅呆立半晌,過了很久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袁城居高臨下的把文件扔還給他:“你太幼稚了,袁騅。要是換成你弟弟的話,一定恨不得立刻把他老子我打包空運到美國去,省得在香港對他指手畫腳。你以為我去美國真的僅僅只為阿白嗎?不,也是為了你!我好心好意把集團總部讓出來給你這個太子爺樹立權威,結果你竟然畏手畏腳,改完了革就敢做不敢當……你實在太辜負我的希望了!”

  可憐太子爺從生下來到現在就沒得過父親什麼好臉色,一聽這話猛然一愣,眼圈一紅:“父親,您對我……”

  袁城嘆了口氣:“可惜我一番苦心,你竟然完全不能理解。你在台灣過了一年多,總部還有誰對你忠心耿耿?要是我還留在香港的話,幾個老人一定會借我的勢給你臉色看。只有我去了美國,你在香港大權獨攬,才能鎮住那些不服你的董事啊……袁騅,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理解父親對你真正的期望呢?”

  “父親……”袁騅哽咽半晌,抬手擦了擦通紅的眼眶:“您……我……我之前還總是親近王家,總是不聽您的話,……我真是後悔,我真是對不起您!……”

  袁城溫和的道:“你是我兒子,我怎麼會怪你呢。”

  袁騅受寵若驚兼感激涕零,幾乎要在病床邊五體投地:“父親!”

  “起來起來,袁家的兒子別做出這副樣子,要有點男人的擔當。”袁城一隻手拉起大兒子,順勢勉勵的拍拍他:“放開手腳去做,別怕惹禍,還有父親撐著呢!去吧。”

  太子爺激動得血壓急速升高,差點鮮血爆棚,全身哆嗦著給他父親欠了欠身,一步三晃的往病房外走。他真是激動得傻了,出門時頭咚的一聲狠狠撞上了門框,他竟然也完全沒感覺一般,晃晃悠悠的出去了。

  “哎,別忘記明天給老子準備去美國的專機!”

  袁城伸頭吩咐了一聲,半晌,摸著下巴嘿嘿一笑:“……好騙,太好騙了……”

  朗白面無表情的抬起頭來:“大哥腦子出毛病了吧,這都上當。”

  袁城奉承他:“是啊是啊,出毛病了,絕對大大的出毛病了。”

  “……我腦子也被傳染了,竟然相信一個明天就能坐飛機去美國的人今天還重病在身,臥床不起。”朗白緩緩揚起下巴,目光冰冷可怕:“兩次了,我竟然被如此拙劣的手段騙了兩次……”

  袁城一躍而起,用一種常人望塵莫及的迅猛動作將小兒子一把撲倒,用力按在自己懷裡狠狠親臉:“寶貝兒乖,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回來乖乖裝睡吧~”

  朗白猛地推開袁城:“為老不尊!!”

  “……哎喲,生氣了……”袁城望著小兒子離去時火焰熊熊的背景,忍不住又開始摸下巴,“小破孩子,他不會去跟他哥哥告密吧……”

  朗白倒是沒有找到袁騅,因為袁騅心情太過激盪熱烈,剛出醫院就直奔公司去了。他發誓今晚要徹夜不眠通宵加班,用實際行動來報答父親偉大的信任。

  朗白慢慢走到醫院樓下,司機已經在那裡等了很久,“小少爺咱們上哪去,回家嗎?”

  朗白坐進車裡,想了一會兒,低聲道:“去小公館。”

  小公館?關押那個小少爺那個美國朋友的地方?司機心裡貓抓一樣的八卦著,表面上卻一本正經:“——是。”

  羅斯索恩自從回到香港以來就一直被關在袁家小公館裡,袁城沒有清醒之前,誰也顧不上管他,放任他一天三餐好吃好喝自生自滅。

  袁城沒清醒的時候,袁騅深深覺得世界上只有弟弟一個親人了,弟弟的朋友他不敢動,害怕傷了兄弟倆的情分。太子爺說了不動,小公子天天守在父親病床前也沒有說要動,於是羅斯索恩在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諸多縱容下,愣是在風景如畫的小公館裡養胖了三公斤。

  朗白上門的時候,羅斯索恩正哼著歌兒在院子裡剪花。守衛知道他是小公子的朋友,不敢對他無禮,事先通報了一聲:“白少他來看您了。”

  羅斯索恩手上動作一頓,慢慢回過頭,只見朗白正從門廊下挑起垂柳長長的翠縷,穿過花叢一路走來。陽光金燦燦的落在他臉上,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就像院子裡的湖水一般清澈見底,什麼都映得出來。

  可惜如此美人,一開口就是一架走動的火炮:“這幾天的關押生活有沒有稍微讓羅斯索恩大少爺的腦子清醒一點?怎麼說都不是春天了,不該在這時候犯病啊。美國英雄幻想式大片看多了吧?”

  羅斯索恩微笑的看著他,並不說話。朗白被他的態度弄得奇怪了一下,皺起眉問:“……你被關傻了?”

  羅斯索恩微笑著問:“你父親醒了?”

  “……醒了啊。”

  羅斯索恩點點頭,說:“哦,醒了。”

  朗白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一時有點新奇,又有點茫然,圍著羅斯索恩轉了兩圈,上上下下打量著:“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奇怪呢?該不會是腦子抽掉了吧……好好的為什麼從美國跑來香港?為什麼要去綁架袁騅?真不像你的行動風格呀……”

  “想知道原因?你不妨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羅斯索恩重新拿起花剪,繼續修剪玫瑰枝,臉上表情不動聲色:“我聽說那天袁騅的手下用毒蛇害你,最後卻沒害成,反而咬到了你父親。朗白,你能不能告訴我,當時的情景到底是怎麼回事?袁城身邊一向保鏢眾多,怎麼會被毒蛇咬到了?”

  朗白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默然不語。

  羅斯索恩低著頭,仔細剪去發黃的枯葉,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意味:“朗白,我聽說前陣子你父親沒清醒的時候,你一直守在床邊,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毒蛇這件事袁城也許感動了你,但是你還年輕,就算你孝順,也不該為守著親生父親就糟蹋自己的身體到這種地步。你會毀了自己的。”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羅斯索恩放下花剪,微微眯起眼,欣賞著自己的成果:“就是你心裡猜想的那個意思。”

  “……那是我的事情。”

  “你會後悔的。”

  朗白到底心裡底氣不實,臉上微微變色:“後悔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羅斯索恩放下花剪,一動不動的看著朗白。午後的風滑過樹梢,從他們中間吹拂而過,帶來初夏濃郁的青糙氣息,混雜著微許玫瑰花香,令人微微熏然。

  羅斯索恩慢慢的說:“你永遠也不知道……”

  ……不知道當我失去你的音訊、怎麼都聯繫不上你時,我有多麼焦急,多麼害怕,多麼後悔讓你回香港。

  只是那一念之差,從此就擦肩而過,從此永遠都只能是朋友。

  你永遠也不知道,我曾經多喜歡你。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朗白微微睜大眼,有些迷惑的望著羅斯索恩。陽光從天際灑向大地,他的眼珠映出一種極清澈的琥珀色,羅斯索恩從裡邊看見了自己無限縮小的倒影。

  “別這樣看我,我沒什麼。”羅斯索恩突然笑了一下,放下花剪,轉身大步往門廊下走去。

  朗白緊跟兩步,“喂!你去哪裡?”

  “我回美國!”羅斯索恩頭也不回的舉起手,揮了兩下,翡翠扳指划過一道碧綠的弧,“——對了,謝謝你的戒指!”

  朗白皺起眉,站在原地,目送著羅斯索恩走出大門。這個美國人走得非常快,步子也非常大,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午後溫暖的陽光中,一點也看不見了。

  75、Happy Ending

  “你這個朋友,他很喜歡你。”突然袁城的聲音從朗白身後傳來,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下,有種懶洋洋的溫厚感。

  朗白回過頭,只見袁城不知道什麼時候尾隨而來,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跟他平時莊重威嚴的形象相比,竟然顯得格外年輕與精神。

  朗白借回頭的瞬間翻了個白眼,“我也很喜歡他,雖然他是個無事忙。”

  “我說的喜歡,跟你說的喜歡可不是一回事。”袁城低聲笑起來,“只要你說你喜歡什麼人,要麼這人言談有趣、舉止恭敬,跟你相處得十分融洽,所以你喜歡他;要麼這人對你有大用處,能幫你實現野心或能給你想要的東西,所以你喜歡他。而我說這個年輕人喜歡你,是指他像喜歡女友、配偶、伴侶那樣的思戀愛慕你,而你卻毫無覺察。”

  朗白愣了好幾秒,駭然而笑:“爸爸你覺得別人都像你一樣……我是說,喜歡同性已經很普遍了不成?”

  袁城聽出了他潛藏的意思,但是笑容分毫不變,只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在他的目光下朗白默了半晌,才輕聲說:“也不是完全沒發現,有時候我也有點感覺……但是我更喜歡一個忠心的朋友,他以十分的善意來待我,我便以十分的善意來回報他。只要我一想起這個朋友對我的好都另有所圖,我就覺得心裡十分不舒服,也不再想見他了。”

  “你不僅僅只對羅斯索恩這樣吧,對其他人也一樣。跟女人相處的時候態度冷淡,哪怕跟哥們在一起,也總是有所保留,無時不刻抗拒別人對你太過親近。”袁城摸著下巴,長長的“唔”了一聲:“這樣不好啊,阿白。你這樣讓我有種感覺,就好像你天生就厭惡愛情……”

  朗白默然不語。

  袁城看看他的表情,突然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臉:“沒關係,我不過隨口一說而已。這世界上形形色_色的人多了,有人把親情家人看得高於一切,有人把兄弟義氣當做生命,也有人有了媳婦不要娘,有了老公不要爹。你只是對男女之情絕緣而已,沒什麼好憂慮的。”

  “……我不是絕緣……”朗白頓了頓,說:“我就是不大相信,覺得不可靠。”

  “那你覺得爸爸可靠嗎?”

  朗白停頓了兩秒鐘,緊接著點點頭。

  “為什麼呢?因為我們之間還有父子血緣聯繫著是嗎?”

  朗白皺起眉毛,眉心有一道微微的痕。袁城知道那是他困惑時不自覺露出的表情。

  “想不通別想了。”袁城拍拍他的肩,領著他往院子外邊走,“咱們回家吧,晚上還要收拾東西呢。”

  朗白跟在袁城身側,覺得太陽稍微有些太大,剛眯起眼睛,袁城扶著他肩膀的手立刻上移,擋在了他眼睛朝太陽的那一邊。

  有一個人引領著,總是件好事。

  剛蹣跚學步的時候他扶著你不讓你摔倒,剛學會自己走的時候他放開手在一邊殷切看護;剛開始跑的時候他等在前方對你張開雙手與懷抱,累了的時候給你提供堅實的臂膀,給你提供這世上最堅定的保護,最誠摯的珍愛。

  遇到暴風雨的時候他是港灣,遇到挫折和迷茫的時候,他有成熟豐富的人生經驗給你隨時參考,任憑你索求幫助與安慰。

  這一切都不僅僅因為虛無縹緲的愛情,因為在愛之下,還有世間最堅不可破的至親血緣在提供保障。

  如果連這都不可信任,世界上還有什麼感情更加堅牢呢?

  第二天早上朗白還躺在床上的時候就被他父親整個打包,囫圇整個塞進行李堆里,一溜煙奔向機場去也。

  袁騅聞訊,連滾帶爬奔出家門,趕到機場的時候只見父親站在私人公差座機前對他揮手。朗白屢次向冒頭出來對袁騅說什麼,都被袁城毫不留情的捂住嘴巴塞回身後去了。

  袁騅眼圈一紅,叫了聲父親,然後喉嚨就被哽咽堵住了。

  袁城倒抽一口涼氣,心說不會吧,跟大兒子隨口亂扯的那幾句話到現在還管用?老子沒有讓他為集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想法啊!這孩子也太憨厚了吧!

  朗白想戳穿袁城無恥的騙局,無奈剛一冒頭就被父親一掌按回身後,只露出頭頂兩根沒睡好翹起來的頭毛。

  “父親您要經常回來,我一有空就會去美國看您和阿白的!”袁騅擦擦濕潤的眼角,發誓:“不論有再大的困難都不成問題,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希望!您就等著看吧!”

  “……哦,哦,好,好。”袁城拍拍大兒子的肩,心情很複雜:“你,你也別太勞累了,適當的時候注意身體。”

  “父親請不要擔心我!以前我從沒理解過您的苦心,現在我不會了!”袁騅緊緊握起拳頭,“等您從美國回來視察的那一天,我一定會證明給您看的!”

  袁城張了張口,半晌才望天說:“……哦,好的好的。”

  朗白一頭冒出來,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袁騅:“大哥。”

  “阿白!阿白你這次去美國千萬別不回來了啊,一定要記得大哥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香港,大哥以前雖然對不起你但是以後一定會……”

  “大哥。”

  袁騅滿腔熱烈的離別之情被親生弟弟冷酷打斷了:“……呃?你說什麼?”

  朗白咬著牙瞪了袁騅半天:“……我說你累死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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