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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城嘴角抽搐了:“……阿白,這只不過是裸女吧。”

  “是的,是裸女!”朗白嘴角挑起一點輕蔑的微笑,“但是,這可是畢卡索畫出來的裸女啊!”

  他臉上的神情就好像在嘆息袁城的無知一樣,充滿了同情、憐憫和一點點諷刺……袁城不僅僅嘴角在抽搐,連他腦門上的青筋都開始一突一突的跳了。

  是的,他看出來了,朗白絕對寧願把全部身家掏出來去購買這幅畫!但是他絕對不會幫小兒子去買的!就算美術館願意出售,他也絕對不會把五個裸女像買回去掛在小兒子的床頭上!

  就算這幅畫是畢卡索畫的也一樣——要知道,《亞維農的少女》可是畢卡索在jì院裡畫的啊!

  袁城對所謂“優雅高貴”的繪畫藝術,終於產生了嚴重的質疑。

  在美術館裡泡了整整一個下午,袁城決定下次出門約會他寧願去聽彈鋼琴,也不願意逛美術館了。

  朗白卻難得興致勃勃,甚至在美術館裡來回走動、站立了幾個小時,卻一點疲態也沒有。出來的時候他似乎心情極好,扭過頭去問袁城:“爸爸,我們去吃晚飯好不好?”

  袁城一愣,久久注視著自己的小兒子,半晌才說:“……好。”

  這幾年裡,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小兒子主動邀請他一起共進晚餐。

  這一下午的泡在美術館裡的無聊折磨,此時都顯得格外值得——甚至大大物超所值了。

  吸取了中午的教訓,袁城正兒八經的挑了家高檔法國餐館,要知道雖然他對蝸牛沙拉、奶油湯這類東西並不熱愛,但是法國餐館可是吃燭光晚餐的好地方。浪漫溫情的燭光之下,溫香軟玉近在咫尺……光是想想就足夠讓男人激動的了。

  所謂燭光之下出美人,朗白本身在相貌上就相當精緻,何況那昏暗曖昧的光線一照,眼波流轉、笑語盈盈,簡直能讓人活活溺死在那暗香銷魂的氛圍里……

  所以,十分鐘後,當袁城站在KFC喧鬧擁擠的前台時,他真想打電話叫人調一家戰鬥飛機來,直接把這家KFC給轟了。

  “一份全家桶,大瓶可樂,附加兩個極辣雞塊。哦,給我們兩個杯子,謝謝……哦,您稍等。”

  朗白合上錢夾,禮貌並且溫和的轉過頭,“爸爸,您來付帳好嗎?”

  袁城在小兒子殷切的目光中沉默了很久,然後默默把信用卡塞回口袋,改用現金付了帳,沒要找零。

  身為跟政府有密切關係的軍火行業巨頭,袁城的每一次信用卡劃帳都會被列成表格出現在相關情報部門的檔案桌上——他不希望那些頂級特工們以為自己喜歡吃KFC炸雞。

  太廉價了!老子好歹也算是個殿堂級的恐怖分子吧!

  “每一個父親都曾經帶過孩子來吃KFC吧。”朗白坐在快餐店的塑料長椅上,一邊吮吸著加冰可樂,一邊慢條斯理的吃著他的極辣雞塊,“雖然從名義上來說,您只算是我的——嗯,養父。”

  袁城平生第一次沒有對養父這個詞大動肝火,而是默默的坐在桌邊上,忍受著周圍幾個鬼佬小孩肆無忌憚的推擠和尖叫。他們互相追打著,用油手摸來摸去,嘎嘎大笑著把油抹在桌面上、長椅上、袁城的西裝褲子上……

  朗白把閃爍著油光的雞翅膀推到父親面前,若笑非笑的盯著他:“吃呀,爸爸。您不喜歡和我一起吃晚飯嗎?”

  他看上去仿佛非常溫情的姿態其實是非常好看的,袁城只抵抗了一秒鐘就全盤認輸了,然後把那隻雞翅連肉帶骨頭一起塞進了嘴巴里。

  “所以你們一起共進午餐,去欣賞了畫展,現在已經用過了晚餐?接下來呢?接下來有什麼活動?”

  袁城站在洗手間裡,透過鏡子可以看見這位黑道教父臉色極其猙獰,簡直能把三歲小孩都活活嚇哭:“接下來的活動?我不知道,喬橋。不過我擔保,如果接下來的活動還是去小餐館丟臉、看裸女、吃垃圾食品的話,你就再也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了!”

  手機那邊立刻傳來了牙齒打戰的聲音:“不不不不不會的,我我我我我發誓小公子一定已經被您的一片深情所打動,要不然他為什麼要主動邀請您共進晚餐,並且開口請您付帳呢?父親帶著孩子一起去吃KFC,這是多麼溫馨的事情啊!”

  袁城的臉徹底黑了:“那接下來我們去吃麥當勞?”

  “不不不,怎麼會呢,”喬橋搜腸刮肚的出主意,“——對了!看電影!看電影!!”

  “……什麼?”

  “一起去看電影吧!”喬橋激動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電影院裡,銀幕上古老忠誠的愛情,斑駁交錯的時光,讓人落淚的命運,可悲可泣的落幕……電影院是培養感情的聖地啊!小公子秉性溫柔平緩,一部悲情的影片一定能打動他,說不定還能把他弄哭!我現在就打電話幫您預定電影票!”

  “我把他弄哭幹什麼?”袁城大為不滿,“老子這兩年來做的事都是竭力把他弄笑起來吧。”

  但是喬橋身為一個女人,尤其還是個學生時代受到眾多追求的女人——事實上她現在仍然受到很多男士的仰慕,只不過袁城懶得理睬她這些事情罷了——很顯然的,喬橋對於如何追求情人這方面比袁城高明多了。

  袁城最終沒能拒絕黑暗的電影院的誘惑,讓喬橋幫他預定了附近一家電影院的最近時段的票。

  朗白顯然對電影院這種地方有些不以為然,生活習慣極其嚴謹的他已經打算回家上床睡覺去了。但是袁城堅持飯後不能直接睡覺的觀點,利用父親的強權命令小兒子陪他走去了電影院,正好趕上開場。

  袁城在經歷了悲哀的一天後,終於迎來了第一縷希望的曙光——恰巧那天電影院裡放的是經典愛情老片《魂斷藍橋》。

  再沒有比這更催淚的了,再沒有比這更悲情的了,最重要的是再沒有比這更能表現愛情的了!

  喬橋,你總算做了一件好事!你為自己爭取到了看見明早太陽的機會!

  袁城雖然對一切藝術方面的東西都不大感冒,但是《魂斷藍橋》這樣一部可歌可泣的愛情電影他也聽說過,這要歸功於他曾經的那個電影明星情婦。至於朗白,他對電影興趣不大,這個電影只聽說過名字,劇情是不大了解的。

  他們坐在電影院靠後的一排,這個時候還沒多少人,除了銀幕上變換的光線之外,周圍真是暗得做什麼的看不見。開場還不到半個小時,坐在他們前邊的那對情侶就忍不住貼到一起去了——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她的小男朋友一邊哄她一邊趁機吃豆腐,很快兩人就旁若無人的吻成了一團。

  這麼近的距離,甚至連這對小情侶之間嘖嘖的口水聲都稍有耳聞。朗白明顯極其不自然起來,他僵直的坐在椅子上,直直盯著大銀幕;袁城仔細看著他的臉,發現他正緊緊的咬住牙關,顯然在極力的克制著什麼。

  如果他現在身邊有手下的話,一定會讓人把這對小情侶丟出電影院大門。但是很可惜,現在身邊除了袁城以外什麼人都沒有,他害怕自己稍微一動,父親就會立刻做出些讓他無地自容的事情來。

  袁城微微的笑了。

  他沒有去驚嚇這個已經很緊張了的孩子,而是把手輕輕覆蓋在朗白的手背上。

  這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讓朗白全身肌肉一緊,幾乎立刻就驚跳起來。

  “不要怕。”袁城輕輕貼在小兒子的耳朵說,“你不出聲,就沒人會注意你。”

  朗白立刻猛的想要抽回手,但是被袁城一把緊緊按住了:“你儘管出聲,我是不怕被人說袁城在電影院裡非禮自己的養子的,你想試試看?”

  他的聲音十分低沉,帶著成熟男性特有的磁性,同時也邪惡得可怕:“——反正只是養子而已,你生得又這麼好,外邊多少人說我收養你是別有用心,這些你都不知道?”

  有那麼一剎那間,朗白幾乎全身都僵硬了一下,過了很久他才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放軟身體,一聲不吭。

  袁城偏過視線,借著大銀幕上的光線去看朗白的臉。出乎意料的是,朗白竟然在微微的發顫,牙關咬得緊緊的,好像因為難以控制的驚懼,連長長的眼睫都在倉促發抖,看起來水光氤氳,讓人整個心都沉了下去。

  袁城默不作聲的盯著他看了半晌,才慢慢鬆開手,安撫一樣輕輕撫摩朗白的手背。

  這個簡單而隱忍的動作持續重複了很長時間,朗白才一點一點的鬆了口氣,身體不再那麼緊張,臉色也不那麼蒼白。

  “爸爸也不總是那麼可怕的,”袁城低沉的笑了起來,儘管朗白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立刻警惕的轉過頭來盯著他。

  “放輕鬆一點。劇情才剛剛開始呢,你第一次看愛情片吧。”

  半晌朗白才“嗯”了一聲。

  “這片子挺經典的,那個瑪拉從報紙上看到羅伊犧牲的消息,不過其實他沒有死……當然了,愛情電影麼,男主角都死了還有什麼看頭。”

  袁城說的這個情節是剛剛放過的,不過他知道朗白剛才壓根一點都沒看,精神完全集中在自己這隻被抓住的手上,大銀幕上演了什麼估計他根本就沒去注意。

  戰爭爆發了。瑪拉因為結婚的事情,被劇團開除出門,生活窮困潦倒。失去了愛人和收入,這個女人迅速絕望下去,迫於生計,她不得不當了一名jì|女……

  朗白的臉色略微難看起來,不過那神情十分細微,袁城沒有發覺。

  很快戰爭結束,戰俘紛紛返鄉,出乎意料的是,瑪拉竟然在車站上遇見了羅伊!原來他沒有死,而是隨著戰俘一起被釋放回家了。重新見到愛人的羅伊非常高興,把羅拉帶到他的鄉下別墅去準備和她結婚,然而瑪拉卻心事重重,憂慮不堪。面對高貴優雅的上流社會,曾經當過jì|女的屈辱感和面對情人的負罪感,把這個可憐的女人折磨得發瘋……

  看到這裡的時候朗白的臉色已經難看到底了。如果袁城稍微再注意一下,就會發現他的手在微微顫抖,不過那不是因為驚嚇,而是難以言說的憤怒。

  最終經典而悲劇的一刻來到了。瑪拉知道自己曾經當過jì|女的身份終究不會被上流社會所接納,她離開了羅伊,獨自一人來到滑鐵盧橋上。軍車從黑暗中中開來,瑪拉主動迎了上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鏡頭還沒放完,突然只聽身邊的座椅哐當一聲巨響!袁城嚇了一跳,只見朗白憤然起身,直接拂袖而去,連頭也沒回一下。

  袁城猛的起身追出去,到電影院外邊的時候才追上他的小兒子:“阿白!”

  朗白大步向前走去,對父親置若罔聞。

  “你又怎麼了?”袁城一把抓住他,強行把他的臉扳過來。所幸深夜時分街道上沒有多少人,否則此刻看著朗白的眼神,估計會覺得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朗白一把揮開了袁城的手,動作幅度出乎意料的劇烈。他這樣憤怒的表情讓袁城都疑惑了一下——除了兩年前跑馬地公寓裡的那次爆發,這個隱忍溫順的小兒子就從來沒表現出這麼明顯的憤怒。

  不,那不僅僅是憤怒,那簡直就是憎惡了。

  “爸爸,”朗白冷冷的盯著袁城,一字一頓的從牙fèng里逼出聲音來:“你讓我看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

  35、炮灰的DVD

  袁城愣了一下,不過他天生忍得下性子,當時只反問了一句:“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朗白似乎連臉色都變了,他看袁城的目光從來就沒有這麼冷酷和憤怒過。半晌之後,他一個字也沒說,直接掉頭大步向前走去。

  袁城一把上去攔住他:“你上哪兒去?”

  如果現在讓朗白自行離開的話,他都不知道這個小兒子會跑什麼地方去——在美國的公寓他是不會回去的,他怕袁城先行一步派人把他堵在家裡。萬一這小子跑到骷髏會的什麼地方去,又不好搜索又不好搶人,那麼袁城在回香港之前,是休想再見到小兒子一面了。

  “我還能上哪兒去?”朗白冷笑一聲,輕輕推開袁城的手,“這裡不是倫敦,我也不能跑到拿破崙橋上去撞軍車,父親擔心什麼?我又不姓袁,如果脫離袁家,就一分錢也拿不到,連吃穿都能問題,您擔心我跑哪兒去?”

  袁城恍然有點明白了小兒子發怒的原因,頓時頭就大了。

  “再說,我又不打算自己跑去藍橋自我了斷,”朗白斜過眼睛,輕蔑的看了袁城一眼,“——您又何必裝出羅伊少校的那副情聖樣兒?”

  這要是放在平常,朗白要是能說出這種話,那他肯定是瘋了。現在當著袁城的面說出來,估計他離活活氣瘋也不差多少距離了。

  袁城百口莫辯:“阿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哪兒知道這放的是魂斷藍橋……”

  的確不知道啊,電影票是喬橋訂的!喬橋你他媽不用看到明早的太陽了!

  “這跟電影沒關係。”朗白只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今年我不回香港過寒假了。再見,父親。”

  袁城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被直接判了刑,驚得他差點呆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小兒子走出大約十幾步,他才突然拔腿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朗白,直接打橫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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