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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停沒有絲毫想要解釋的意思:

  “你身處的這座山谷叫做元龍峽,在大涼山的製毒產業被幾番打擊後,這裡就成了西南地區最大的製毒基地之一。從二三十年前開始,由於氣候變化和國家打擊的原因,元龍峽漸漸不適合種植罌粟,當地人轉而開始整村從緬甸經雲南偷運毒品,因此和邊境一些大毒梟的關係非常密切,其中最大的勢力就是……”他頓了頓,說:“黑桃K的父親‘草花A’,名字叫吳吞。”

  吳對緬甸人來說並非姓氏,而是前置詞,通常表示此人年紀較大且地位彪炳,由此可見這名活躍於上個世紀中緬邊境的大毒梟單名只有一個“吞”字。

  “吳吞早年行事作風高調,講究排場和義氣,而且還狂熱地信教。黑桃K少年時期在美國長大,跟他父親的性格截然相反,回來後因為集團內部的權力問題,漸漸跟吳吞產生了非常大的矛盾,以至於後來父子反目,幾乎決裂。”

  “我不是特別確定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惡劣到了什麼程度,畢竟我昏迷了整整三年。就目前的推測看來,他們應該都很想弄死對方,而且彼此也都心知肚明;但為了共享走私渠道以及保護家族的利益不被金三角其他毒梟所染指,他們還暫時沒有徹底撕破臉,只是暗下互相廝殺,表面上勉強維持著合作關係。”

  販毒集團內部這些秘密是江停從不提及的,現在卻一反常態,開誠布公到了毫無顧忌的地步。

  嚴峫隱隱預感到了什麼,但面上不顯,只問:“你知道‘草花A’吳吞藏身在哪裡?”

  江停說:“對。”

  “但你從來沒有對警方提起過。”

  “是。”

  兩次回答都簡短肯定,連語調都沒有絲毫變化。

  嚴峫站在那裡,下意識抬手想摸煙,但緊接著意識到煙盒已經被水浸透了,菸草都化成了軟泥般的一團。果然尼古丁這種東西提供不了任何實質性的精神支撐,嚴峫揉按著眉心呼了口氣,終於抬眼定定地道:“別告訴我你跟你養父吳吞的關係很好。”

  江停張了張口,但又把話咽了回去。

  “元龍峽基本屬於吳吞的盤口,因此黑桃K對這個地方非常忌憚,坐落在山腳下的永康村就是他培養起來,專門監視這個地方的。”江停答非所問道:“我來這裡是為了找人,而金傑則是帶著黑桃K的命令來找我。”

  嚴峫立刻追問:“找誰,吳吞?”

  江停抬起頭,沒有立刻回答。

  山林中漸漸響起細碎的動靜,那聲響越來越大,能聽出是有成排的腳步向這邊靠近。很快,最後幾許單薄的晨霧中出現了一排人影,大約八九個人,最前面還綁著兩三個,徑直衝著空地而來。

  “岳廣平臨死前給呂局打電話,說他對不起在1009爆炸案中犧牲的緝毒警,也對不起我。秦川被捕前說岳廣平不會把情報隨隨便便透露給別人,導致行動失敗的真正兇手就是我和岳廣平自己。如果他們都沒有撒謊,那麼我只能想到一種可能……”

  江停終於從樹下站起身,望著前方越來越清晰的來人,眯起了眼睛:

  “我就是來驗證這個可能的,今天應該就能揭曉答案了。”

  嚴峫回過頭。

  阿傑和兩個手下雙手反綁,各自腦後都頂著槍口,被踉蹌推上空地。他們身後則是剛才衝上河灘偷襲的那伙人,為首是個頭髮花白乾瘦的老頭,約莫得有六七十歲了,穿著緬甸傳統的紗籠,一手被保鏢恭恭敬敬地扶著。

  嚴峫面頰抽緊,乍看之下還以為那就是吳吞,但隨即意識到,老頭長得跟呂局電腦上那張照片還是有差別的。

  ——是“草花A”的部下?還是親屬?

  下一刻江停回答了他的疑問:“波叔。”

  被稱作“波叔”的老頭瞟了他一眼,站定腳步,抬手指指前方空地,喝道:“放!”

  緬甸手下立刻把三個俘虜推上前,硬生生踹得跪倒在地。

  阿傑咽喉處還殘存著明顯的紫痕,眼底滿是毫不掩飾的兇相,但言語倒挺克制,除了撲通跪倒時喃喃了幾句顯然是罵人的話之外,竟然沒再吭聲。緬甸手下知道他方片J的地位,不敢放鬆警戒,立刻又有人把槍口頂在了他後腦上。

  江停淡淡盯著這一幕,問:“為什麼不殺他?”

  阿傑困獸似的視線立刻瞥了過來。

  江停對他的森寒目光視而不見:“這個人是黑桃K最得力的手下之一,除掉他就等於斷了黑桃K的左膀右臂,不應該讓他繼續活著。”

  “你……”

  被稱作波叔的老頭嘶啞開口打斷了阿傑,向嚴峫指了指:“如果不是為了他,我們昨天夜裡就可以離開元龍峽,去緬甸與吳吞會合了。你執意要救他,是為了什麼?”

  這話信息量極大,嚴峫腦子裡有個地方首先就轟然炸開了:他果然是要去緬甸——

  他一回頭看向江停,卻只見江停那張臉還是很平淡地,表情甚至很隨意,仿佛老頭的疑問根本就不是個問題:“因為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見不得這個人死在我眼前,有什麼問題?”

  沒人想到他會給出這麼一個回答,當場老頭就愣住了,其他人也不該作何反應,氣氛頓時就變得非常怪異。

  突然阿傑提聲冷笑道:“波叔,你信他這話?”

  老頭呵斥:“你閉嘴!”

  “我以為你是草花A跟前的老人了,應該知道姓江這人最出名的就是把謊言說得比真金還真,是不是?”

  頂著他後腦勺的緬甸人哇哩哇啦怒吼起來,大概是叫他一個俘虜趕緊閉嘴,但阿傑充耳不聞:“這個人叫嚴峫,建寧市公安局刑偵副支隊長,堂堂的三級警督。你們以為江停願意回去繼續當牛做馬,實際他早就在警方那裡留好了退路。不信你現在給他把槍,讓他殺了這個警察,你看他會不會動手?!”

  幾個緬甸人你看我我看你,老頭神色忽變,上下打量嚴峫。

  情勢變得異常詭譎,空氣中涌動著暗暗的火藥味,似乎隨時可能一觸即發。就在這時候江停鼻腔中笑了一下,似乎既荒謬又感慨:“什麼時候連你都能來揣測我的心思了。”

  緊接著他踩著灰白濕冷的草叢走上前,周圍沒有人敢阻攔,只見他隨手拔出了一個緬甸人的槍拿在手上,後退幾步站回原地,舉槍指住了嚴峫的太陽穴!

  老頭麵皮抽動,阿傑不可思議望來,嚴峫驀然僵住了。

  但江停臉上神情卻是完全無所謂的:

  “波叔,三年前那件事情後,你們差不多都能看出來我跟金傑結下了仇。我看不如乾脆這樣,你們殺了方片J,我心裡氣一順,也就不太在意這個男人的生死了,你覺得如何呢?”

  老頭樹皮樣衰老鬆弛的臉頰微微地痙攣,像是在掂量著什麼。

  “我已經上了公安廳的通緝名單,不在乎手上多這個副支隊長的一條命。但我們之間是合作關係,總不能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讓我殺什麼人我就殺什麼人。這個叫嚴峫的刑警可以死,但你得給我一點能交換的東西。”江停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老頭,似乎浮現出了一絲笑意來:“怎麼樣,波叔?殺了方片J,我們立刻就能出發去緬甸與草花A會合,你不想快點動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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