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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另一個既要抓到手,又得非常小心對待的目標。

  那是誰呢?

  嚴峫粗重喘氣,心中浮現出了一個冰涼的猜測。

  “啊!”突然齊思一腳踩空,失聲痛叫,險些滾進村里人捕獸用的石坑,幸虧被嚴峫眼明手快抓住了。

  塵土石塊稀里嘩啦掉下去,齊思浩雙腳踢蹬幾下,險些撞上了坑底獵人自製的捕獸夾。嚴峫咬牙把他往上拉,突然只見遠處手電光一閃:“那邊有人,站住!”

  “……”嚴峫心裡無聲地罵了句,也不管齊思浩哭爹叫娘了,猛地發力把他拎出了坑,踉踉蹌蹌衝進樹林。

  五輛車,好幾條狗,毒販各個都帶著槍枝武器,如果不是在這種地形複雜的山林環境裡,嚴峫根本無路可逃。

  山石崎嶇怪誕,時而茂密時而稀疏的松林組成了巨大的迷宮,他們剛慌不擇路的撲進樹林,還沒在盤根錯節的地面上摔幾個跟頭,就雙雙腳下一空,這回連叫都叫不出來,同時翻滾著摔了下去!

  這一摔簡直天旋地轉,倉促中嚴峫只聽見“嘭!”一聲悶響,是翻滾中他撞在了樹幹上,差點把肺擠得從喉嚨里噴出來,身體硬生生止住下滑,半晌劇痛才從四肢百骸慢慢甦醒。

  “我艹……”嚴峫咽下咽喉里甜腥的血氣,眼前發黑地爬起來,抬頭一望。只見他們剛才摔下來的地方是一片陡坡,月光恰好漏出微許,隱約勾勒出了亂石叢生的巨大坡度,仿佛無數嶙峋怪獸從高處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老齊,”嚴峫喘息道:“……老齊?”

  齊思浩趴在草叢中,艱難地坐起身,聽聲音摔得實在不輕:“我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動了……”

  遠處再次飄來人聲狗吠,嚴峫厲聲催促:“起來!別囉嗦!”

  “不行不行……”

  “快!”

  齊思浩被生拉活拽,還沒站穩就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緊接著那隻脫臼的腳腕著地,立刻撲通跪倒,險些把嚴峫帶摔個跟頭。

  “汪汪汪汪!”“汪汪汪!”

  頭頂山林縫隙間,附骨之疽一般的追兵再次逼近,甚至連狗的呼哧聲都隱約可聞了。嚴峫一按齊思浩腳腕,發現折出了一個可怕的角度,當即心下一沉。

  怎麼辦?

  怎麼辦?!

  嚴峫骨子裡天生帶著悍氣和兇橫,壓製得越狠越容易被激發。黑暗中只見他狼一樣精亮的眼睛眯了起來,後槽牙緊緊一咬,又輕又冷地吐出了兩個字:“藏好。”

  齊思浩驚懼無比,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就只見他後退兩步吸了口氣,猝然助跑衝上了山坡!

  面對人多勢眾的毒販,哪怕再冷靜再有籌謀的人,第一反應也是往相反方向跑,只有他偏偏還敢迎著槍口往上沖,這悍匪般的血勇把齊思浩鎮得發懵。果然下一刻狗吠四起,毒販立刻發現了他:“找到了!在那!”“媽了個巴子的別跑!”

  砰砰砰!

  砰砰!

  子彈打在樹木岩石上,濺起數道火光。嚴峫憑藉黑夜的掩護就地打滾、飛躥而出,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後,猶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向了斜坡背陰面。

  這個時候毒販眼裡只有他一個目標,完全沒想到山坡下岩石後還藏著齊思浩,當即嘶吼著全部跟了上去!

  遠處樹林外,阿傑正站在敞開的車門邊,敏感地一抬頭。

  “傑哥,找到了,在那個方向!”

  阿傑冷冷笑了一下,從後腰摸出槍舉在耳邊,咔擦子彈上膛:“追。”

  ·

  蒼林茫茫,寒氣逼人,但這時候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冷了。嚴峫耳邊只有風呼呼猛刮,他自己的喘息和追兵的叫罵連成一片,漸漸前方出現了湍急的水聲——有河?

  上百米外的手電光交錯輝映,影影綽綽映出了前方的景象,只見幾十米外山澗陡轉,山谷中竟然真的出現了一條河流,在極其晦暗的可視條件下一眼望不到河對岸,單從水聲判斷,河道情況應該相當複雜。

  跳河逃生?

  不,野外水域的兇險是難以想像的,跳下去的生存機率不比被毒販抓到大。

  嚴峫迅速打量周圍,突然眼角餘光瞥見河岸邊雜亂的石碓,心中微微一動。

  噗通!

  嘩啦啦——

  幾個人牽狗狂奔而至,手電四下亂掃,只聽有人吼道:“他跳河了!”

  “下水去追!”

  這幫人顯然不是販毒集團的底層馬仔,都是專業亡命徒,當即就脫了外套蹬掉鞋要往下跳。然而就在他們準備下水的同時,不遠處卻響起嚴厲的喝止:“站住!”

  手下紛紛回頭:“傑哥?”

  阿傑破開濃霧般的夜氣,短靴跨過荊棘叢,騰地躍下石灘,大步來到河岸邊。他蹲下身試了試河灘上的水溫,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然後在剛才噗通入水聲傳來的附近搜索幾圈,突然發現了什麼,冷笑起來:

  “那小子沒下水。”

  他用手電一照,河灘亂石堆里赫然有一處空缺,被倉促推進河的石塊下露出了新鮮的泥土和青苔。

  阿傑起身環顧周圍,餓狼一樣的眼神從山林間慢慢地掃過,輕聲說:“他就藏在這附近。”

  手下們彼此面面相覷,少頃有人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兇狠,低聲請示:“現在怎麼辦傑哥,放火燒山?”

  阿傑不耐煩道:“你以為這是在緬甸嗎?!”

  手下哽住了。

  “拜那些條子所賜,內陸已經不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內陸了。”阿傑磨了磨牙,冷冷道:“把所有人都叫來,圍住這塊空地,給我圍到明天早上——我不信他真是鐵打的,能撐死在這裡!”

  人聲四下散開,很快有組織地圍住了河灘邊這一塊樹林,槍枝與狗吠等種種聲響順著風直上半空。

  高處一棵參天大樹上端,嚴峫背靠著樹幹,咬牙緩緩坐在了枝杈上。

  他的掌心、手臂、腰背乃至小腿都被颳得鮮血淋漓,那極度緊張的勁一過去,劇痛就從全身神經末端漸漸復甦了,連呼吸都有些費勁,哪怕是真鐵打的身體也很難忍受。

  嚴峫勉強裹緊外衣,儘量保持體溫,摸出了口袋裡的手機——這麼一路顛簸竟然還沒掉,但果然沒有任何信號,而且電量已經快見底了。

  “操……”他幾乎無聲地罵了句,剛要關機,突然又頓了頓。

  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麼,鬼使神差般點開了首頁上的相冊。

  這是他私人的手機,相冊里的照片很亂,最近幾張都是工作相關的現場圖和資料圖,再往前翻是生活中隨手拍下的點滴。嚴峫拍照技術一般,不講究打光和構圖,有些是在家做好一桌菜之後充滿成就感的留念,有些是刮完鬍渣之後的自拍,還有幾張在健身房對著鏡子自戀地秀肌肉。

  但更多圖片則是一些語焉不詳的特寫:兩隻掌心相貼交握的手,一段白皙優雅的脖頸,或蹺在沙發茶几上、彼此打鬧般互相壓住的兩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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