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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長相描述把阿傑的最後一點疑慮都打消了,但出于謹慎,他還是跟著村長出了大門,只見院子外搭的廚房邊果然停著一輛五菱宏光,已經不知道開多少年了,車胎車身上濺得全是泥點子。

  村長不安地搓手站在邊上,阿傑打起手電,往陳舊的駕駛室里掃了幾眼。

  明明沒有什麼,但他眼皮卻突然開始輕輕地跳。

  就這麼巧,江停這邊離開建寧,那邊盤口裡就來了縣裡的領導?

  他立在原地沒有吭聲,周遭沒人敢動,一時只聽風從半山腰呼呼刮過。大約過了幾分鐘,阿傑終於動了動,沉沉地轉過身:“叫人把……”

  喀嚓。

  那其實只是極其輕微的聲響,但在寂靜中略微明顯,阿傑瞬間抬起了頭:

  “什麼人?”

  在場除他之外沒人發覺,空氣一時凝固住了。眾目睽睽之下,只見阿傑按住後腰的槍,仿佛暗夜中嗅到了氣味的猛獸,輕輕疾步上前——

  第125章

  撲稜稜棱——

  樹杈搖曳晃動, 幾隻鳥躥了出去, 在手電筒光束的照耀下飛向天空。

  “……”阿傑站住腳步, 眼底似乎有些疑惑,又向周圍逡巡了一圈。招待所的院牆是磚土隨便壘出來的,布滿了孔洞和縫隙, 稀疏的樹木和灌叢一路向後山延伸,仿佛天地間深淺不一的黑色幕布。

  “傑哥?”手下保鏢低聲請示。

  黑暗中看不清阿傑的表情,他沒有答話。

  與此同時, 招待所院牆背面。

  齊思浩保持著那個一腳踩碎籬笆木架的姿勢僵立不動, 雙眼圓瞪,嘴巴微張, 脊背緊緊貼著牆壁,感覺到冷汗順著脊背一點點浸透了裡衣。

  僅僅一牆之隔, 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就提著手電筒,站在離他不到三米遠的空地上。

  他不敢呼吸, 甚至不敢發出心跳。足足過了好半天,他才動了下眼珠,視線越過堪堪一人高的牆頭, 只見招待所二樓那扇灰濛濛的玻璃窗映著月亮, 反射出一泓青白的光。

  只要目力足夠好,就能發現那扇窗戶並沒有完全關閉,而是微微虛掩,漏出了一指寬的縫隙——

  嚴峫背貼牆壁站在窗邊,兩根手指緊緊按住窗欞, 只要他稍微鬆勁,早已變形的窗戶就會在吱呀聲中自動往外打開。

  他無聲地偏過頭,因為角度的原因看不見窗外空地上的景象,但能捕捉到手電在黑夜中的光。庭院中、院牆外、樓上屋內,三個地方明明站了那麼多人,卻半點聲響不聞,詭譎的雲層一寸寸遮蔽了月光。

  “……沒事,聽岔了。”阿傑終於開了口,說:“回去吧。”

  拉滿的弓弦瞬間鬆勁,利箭化作無形消失在了空氣中。

  手電光晃動幾下後熄滅了,手下們起身走回招待所正門,少頃後樓下傳來走動和說話的聲音,有人咳嗽著上樓來,窗外那一小片空地上則恢復了安靜。

  嚴峫終於略微放開兩寸窗縫,偏身向外望去,樓下完全漆黑。

  應該是走了。

  樓梯那邊馬仔們紛紛上樓來的腳步越來越響,眼見就要往這邊的空房走來。就在那最後幾秒的空隙間,嚴峫一把推開窗戶,從二樓飛身而下!

  砰!

  嚴峫順勢落地,發不出半點聲音,然而就在起身時,他聽見身後黑暗中傳來輕輕一笑——

  勁風貼耳而來!

  臥槽他根本沒走!

  說時遲那時快,嚴峫連罵娘都來不及,順著落地沖勢就地打滾,躲過了阿傑那一記手刀。周圍根本半點亮光沒有,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見五指,但嚴峫的感官反而更加敏銳,他清清楚楚感覺到職業殺手如同夢魘般緊貼了上來。

  閃電間嚴峫腦子裡划過一個念頭:我艹他有槍!

  其實不用開槍,哪怕只擰亮手電筒,強光都會立刻晃住嚴峫的眼睛,令他造成致命的破綻,也就是說他完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阿傑的第一反應不是那樣,他噹啷丟了手電,一掌鉗向嚴峫喉嚨,同時屈膝把他往牆上頂——但就在身體接觸時阿傑似乎愣了下,鼻腔里發出疑惑的:“嗯?”

  這種失態簡直不該發生在他這個等級的殺手身上。嚴峫沒放過這轉瞬間的空隙,一把擰住阿傑腕骨咔擦脆響,在對方因為脫臼劇痛而縮手的瞬間,轉身一記重若千鈞的後踢,轟然正中胸骨,把他踹了出去!

  “誰在那?”

  “站住!”

  阿傑撞塌了柴垛,抓起被他自己丟在地上的手電擰亮,一晃,正好捕捉到嚴峫助跑兩步飛身而起、一躍跳過庭院牆頭的身影,登時破口大罵:“我艹是你!”

  話音剛落嚴峫什麼都明白了。

  他瞬間著地,一把拉住齊思浩,迸出一個字:“跑!”

  “傑哥!怎麼樣?”“怎麼回事?!”

  阿傑咬牙咔地一聲,自己給自己正了腕,陰冷道:“開車放狗,追!”

  五輛越野車大燈打亮,先後發動,呼嘯著衝上土路。狗吠再次從四面八方響起,引發山林間的野獸長嗥,混合著風聲傳遍了方圓十數里地。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這一系列變故發生的時候,遠處半山腰公路上有兩盞紅燈詭秘地閃了閃。

  紅光就像潛伏在山澗中的巨獸終於被驚動,持續明滅數次之後,終於又悄悄地隱沒在了夜幕中。

  ·

  鄉村背靠山澗,根本沒有道路可言,滿地上坑坑窪窪草木叢生,他們自己都數不清已經摔了多少跤。倉惶中齊思浩甚至看不清死命拽著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嚴峫,他只能頭昏眼花地跟在後面連滾帶爬,突然皮鞋不知道踩到了什麼,猛地崴了下去,當即慘叫摔倒在地。

  “嗚——汪汪汪!”

  “汪汪!”

  嚴峫回頭一望,他們地處較高,不遠處隱約可見手電和車燈交錯,狗叫聲隨風隱隱傳來。

  “起來,他們追過來了。”嚴峫鐵鉗般的手活生生把齊思浩拽了起來:“快!”

  齊思浩痛得五官都扭曲了,所幸在黑夜中看不清,勉強單腿跳著一蹦一蹦地:“毒販、毒販怎麼會跟過來?啊?!你到底在孤兒院做了什麼,把他們、把他們招來的?!”

  不可能是孤兒院,嚴峫心裡很清楚。

  就算黑桃K察覺到了孤兒院的風吹草動,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個小時間追到西南腹地,而且還能鎖定他們臨時起意投宿的村莊。嚴峫幹了這麼多年偵查,他知道當事情巧合到一定程度時就不可能是巧合了,根據村委會對阿傑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只有一個駭人聽聞的解釋——永康村整村販毒。

  這個地處偏僻的村莊是黑桃K的盤口,或者起碼是運輸渠道上重要的中轉站,同時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當地經濟竟然還發展得不錯,在當前這個社會背景下,家家戶戶二十郎當歲的小青年竟然都不進城打工。

  從阿傑和村長的對話來看,他連夜奔赴這個村莊是為了抓人,但根據剛才交手時他丟掉手電、沒有開槍,以及那堪稱客氣的出手力道和猝不及防的懷疑怔愣,都可以看出一點:他根本就不知道嚴峫在這個村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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