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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小梅欲哭無淚,說:“我謝謝你提醒啊。”

  話雖如此,韓小梅還是滿懷疑慮地把分析報告拍下來手機發給了楊媚,少頃她的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楊媚的號碼,接起來卻只聽江停劈頭蓋臉地問:“所有分析結果都在這裡了?”

  韓小梅站在派出所門外的大街上,周圍全是汽車喇叭和行人喧囂此起彼伏,她捂著話筒大聲道:“是的!差不多能確定方隊穿這條褲子吃的最後一頓飯是肉夾饃,家附近可能有幾條流浪狗,個人衛生習慣不太好!——現在怎麼辦啊?!”

  韓小梅的心已經被絕望所籠罩了,她完全無法想像如果自己落到這個境地的話,還能不能從肉夾饃和流浪狗中分析出任何子丑寅卯來,會是怎樣的焦慮和一籌莫展。

  “我知道了。”

  “啊、啊?”韓小梅心說您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我要出門一趟,隨時保持聯繫。”

  “您要——餵?餵?”

  江停掛了電話,放下手機,轉身拎起大衣,抓起車鑰匙,徑直下樓穿鞋。楊媚驚慌失措跟在後面,一疊聲大喊:“江哥你上哪去?我跟你一起走!”

  “我去趟外地。”江停推開門:“方正弘的思路是對的,現在只需要最後驗證一下,差不多就能確定答案了。”

  “那那那你等等我!我不補妝了,咱們這就走!”

  楊媚飛撲去換衣服,但隨即她的動作就被江停一句話釘在了原地:“不,別跟來。”

  楊媚愣住了。

  江停站在大門前回過頭,半邊側頰融在初冬黯淡的天光里,平靜地道:“對你的危險可能會比較大。”

  楊媚絞盡腦汁也想不到江停到底從那短短几頁分析報告中看出了什麼,晚上韓小梅過來KTV,倆姑娘愁眉苦臉地膝對膝坐著,內心充滿了擔憂和忐忑。

  嚴峫在市局關押室里安全嗎?

  江停連夜奔赴是去哪裡?

  事實上不僅楊媚和韓小梅,在偌大的建寧市里,還有很多人像她們一樣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直到東方天際漸漸泛起魚肚青,合衣迷糊了幾個小時的楊媚突然被鈴響驚醒了,驀然躥坐起來抓起手機——

  清晨六點半,一條未讀消息來自於江停的新號碼,只有短短几個字:

  【我知道他是誰了。】

  第115章

  建寧市。

  琥珀山莊九區二棟。

  天下著雨, 人行道的石板下汪著水, 車輛駛過掀起刷刷聲響;尾煙和雨水粘在一處, 滿世界蒸騰出令人眩暈的廢氣。

  一名身材矮胖、步伐蹣跚的老人穿著深灰色風衣,胳膊底下夾著公文包,撐著把寬大的黑傘, 走進小區樓下一處燈火通明的便利店。

  午飯時間店裡冷清,老闆不知道忙什麼去了,只有他家小孩趴在收銀台後寫作業加看店。老人費力地收了傘, 抖抖水珠, 和藹地問:“小朋友?”

  小男孩咬著筆桿抬起頭。

  “你爸爸呢?”

  小孩指指後面。

  “幫我叫你爸爸過來,就說前兩天借要緊東西的伯伯來了。”老人粗糙寬厚的手掌拍拍小男孩的頭:“去吧。”

  小男孩上下打量他一眼, 疑惑地跳下板凳,跑向小超市的後門。

  老人也不急, 把一路上夾得緊緊的公文包放在櫃檯上拉開,取出一個銀灰色的移動硬碟。就在這時店裡叮噹聲響, 玻璃門又滑開了,外面的風雨裹挾著濕氣和寒冷一卷而入——來了新客人。

  “?”

  老人手一頓,便要把移動硬碟塞回公文包。誰知這麼細微的動作竟然被打斷了,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從他身後伸來, 準確又不容置疑地按住了老人的手:

  “給我也看看吧,呂局。”

  明明每個字都堪稱柔和,呂局卻霎時麵皮一抖,瞳孔緊縮,隨即轉頭看向來人——

  ·

  “辛苦了, 明天繼續弄哈!”

  “明天見!”

  秦川揮別同事,在因為下雨而格外擁擠的晚高峰車流中且停且行,整整一個多小時後才開回家,冒雨疾步衝進樓道電梯。

  叮!

  秦川走出電梯,摸出鑰匙準備開門,動作卻突然微頓。

  “……”他望著面前熟悉的門牌號527,不知為何心臟無規律地緊縮起來,有幾秒之間甚至不太喘得過來氣,像是冥冥中預感到了什麼東西似的。

  他用力吸了口氣,平靜下來,慢慢地打開鎖,在吱呀聲中推開了房門。

  客廳里沒開燈,最後一絲天光與路燈透過玻璃窗,將熟悉的家具勾勒出淡灰色的影子。早上臨走時匆忙扔在沙發扶手上的大衣還攤著,餐桌上放著喝了一半的冷茶,茶几上的魚缸里金魚倏然擺尾,反射出粼粼的水光;女人的黑白遺像擺放在冰箱上,面對著玄關,露出熟悉的面容。

  一道修長身影背對著大門,仔細打量遺照,聽見他進來的聲響,但沒有回頭:

  “你把岳廣平的一撮頭髮帶回去跟令堂合葬,確定她真的會因此而高興麼?”

  秦川長長出了口氣——仿佛那塊壘已經鬱結於胸十多年,至今終於徹徹底底化作白霧,在半空中一瞬就消散了。

  “高興的吧,我想。”他微笑著回答。

  秦川反手咔噠關上房門,脫了外套隨手扔在了沙發上,活動了幾下肩膀肌肉,襯衣下發出清晰的骨骼脆響,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表情卻還是很彬彬有禮的:

  “久聞大名卻緣慳一面,你好,江支隊。”

  那年輕人轉過身,赫然正是江停。

  這其實是非常荒謬又可笑的見面,但具體涵義有多諷刺,也許就像秦川那句“久聞大名、緣慳一面”一樣,這世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切身地明白。

  秦川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你特意去家母的故鄉拜訪了?”

  “為了證實我對你身世的猜測,是的。幸虧我對岳廣平三十多年前上山下鄉的行蹤稍有了解。” 江停淡淡地問:“你想知道自己到底暴露在哪麼?”

  秦川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方正弘從你手中奪走藥酒並打翻的那天,幾滴藥酒濺在了他的褲腿上,但卻沒從布料中提取出哪怕痕量的烏頭鹼。也就是說,你自稱從刑偵支隊借來那瓶劇毒藥酒後試圖飲用的口供是在撒謊,你當時喝給方正弘看的,是你事先調換過並藏好的,嚴峫那瓶原本無毒的藥酒。”

  “整個中毒事件都是你精心策劃好的一場戲,從提醒嚴峫使用藥酒,到方正弘暴怒制止你使用刑偵支隊借來的藥酒,所有關鍵轉折都像你預先設計好的那樣來發展,而這場戲得以成功落幕的先決條件只有一個。”

  江停頓了頓,說:“你太了解方正弘和嚴峫這兩個人了。你對他們在一個設計好的場景中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瞭若指掌——就像一年前,你冒充嚴峫的名義給方正弘送有毒藥酒,並料到他必定會喝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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