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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某個奇異的聲音從心底緩慢升起,阻止了嚴峫的思考。

  江停沒有選擇殺死鉚釘,那聲音說。

  沒有任何證據,也缺少慎密的推理,所有判斷根據都來自於他對江停的日常觀察和直覺,除了“我覺得”三個字外,沒有絲毫力量足以扭轉刑偵人員出於理性的判斷。

  嚴峫呼了口氣,試圖把鉚釘放到綁架案的另一名被害人立場上,以此作為基點再次展開思考。

  但就在此時他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怪異,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如果鉚釘是另一名被害人,那麼他冒死為警方提供的情報是正確的,他背叛江停什麼了?

  更關鍵的是,黑桃K的目標自始至終是兩名彼此愛慕的少男少女,而鉚釘作為警方臥底,有多少可能性以這種曖昧的立場參與到綁架案里?

  嚴峫一手夾著香菸,目光閃爍,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隱約而駭人的猜測——

  也許在這一年一度固定重演的血腥戲劇中,被行刑的那個背叛者角色,從最開始就不是鉚釘。

  是黑桃K 他自己。

  第75章

  滕文艷, 女, 十六歲, 小學文化,S省陵州市某三流美容院的洗頭妹。

  那麼大的城市裡,不知道有多少家沒證沒照沒資質, 裝幾個洗頭池、兩台按摩床就敢自稱美容院的小作坊開在大街小巷,多少個漂泊在外無根無基的小青年背著行囊,輾轉在各個車站間來去匆匆。在流動頻繁的低端群體中, 失蹤個把小姑娘再正常不過, 連貧民窟左鄰右舍的注意都沒法引起,更別提報警了。

  但兩年前滕文艷的失蹤, 卻在派出所里記著一筆。

  因為她是跟隔壁理髮店小工一起失蹤的,而小工失蹤前曾向老闆預支過半個月工資——800塊錢是理髮店主在派出所耗了大半個下午做筆錄的主要動力。

  “除了滕文艷三個字之外找不到其他任何信息, 甚至連滕文艷都未必是真名,因為美容院老闆娘已經找不到她的身份證複印件了——誰知道當初有沒有要過身份證複印件。”高盼青拿著陵州市局剛傳真過來的材料, 有些唏噓:“那個叫王銳的理髮店小工倒有真實身份信息可以往下查,我們已經跟當地警方打好招呼了,兩條人命的案子, 讓他們抓緊辦。”

  嚴峫秦川兩人頭湊著頭, 後者因為連續熬了三十多個小時,眼底布滿了通紅的血絲。

  “我看這樣吧。”秦川夾著根煙,沙啞道:“王銳滕文艷兩人都屬於社會低層流動人口,是極易被犯罪分子盯上的高危目標,戶籍那邊查起來太耗時間了, 對案情也沒什麼幫助。不如我們集中力量從陵州市那邊入手,調查兩人失蹤當天的行蹤軌跡,爭取早日找到埋骨地——也就是賀良的行刑地,老嚴你覺得呢?”

  嚴峫雙手抱臂,面沉如水。

  秦川和高盼青兩人眼睜睜瞅著他,半晌才聽他突然說:“不,必須查出滕文艷的背景來歷。”

  “為什麼?”

  嚴峫心說,因為只有她不是女學生。

  江停提示過,儀式通常是內心圖景的外在投射,也就是說黑桃K選擇小姑娘的時候,是嚴格以江停為原型來挑選替身的,反倒是對男生如何沒有太多要求,純粹只是個寄託行刑情結的工具。

  步薇和李雨欣都是女學生,而且還都是傳統意義上乖巧保守、成績比較好的那種小姑娘,符合江停少年時代的學生特徵,只有滕文艷小學畢業就輟學打工去了。也就是說,滕文艷與江停的相似點在其他方面,很有可能就是她的來歷背景。

  她出身於一個怎樣的家庭?是否顛沛流離,飽受欺辱?

  她重合了黑桃K心中江停的哪一個側面呢?

  嚴峫手機忽震,收到一條新消息:【忙嗎?我在市局門口,出來吃飯。】

  秦川四十五度傾斜身體:“誰啊?你談戀愛了?!”

  “沒有,警校一老朋友。”嚴峫回了馬上出來四個字,匆匆把手機放回口袋,向高盼青手裡的資料點了點:“——滕文艷的身份背景可能跟她和汪興業怎麼認識的這一點有關,如果她身邊有人吸毒,保不准又能拔出蘿蔔帶出泥,掏出一窩販毒的來。”

  高盼青滿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總之先通知陵州市局摸排走訪,我去吃個飯就來。”嚴峫話音未落,人已經衝進了電梯:“有事打電話給我!”

  身後兩人面面相覷,半晌秦川終於忍不住問:“他就是談戀愛了吧?”

  高盼青:“……”

  秦川活像被注入了一記名為八卦的強心針,所有疲勞一掃而光:“來來,來瞅瞅!”

  刑偵支隊大辦公室朝南窗口,百葉窗被撐開一條縫,兩個腦袋爭相往前湊,秦川連金邊眼鏡被高盼青擠歪了都沒發現。幾分鐘後只見嚴峫的身影匆匆出了市局大門,在兩人激動的注視中快步穿過車流,向馬路對面一輛銀色SUV走去。

  “我艹……”高盼青喃喃道,“奔馳G65,所有已婚男人的夢中情人,靈魂小老婆……”

  秦川拍拍他的肩:“準備紅包吧。”

  “啥?”

  “能開小老婆的只有正房夫人,”秦川一推眼鏡,反射出睿智的光:“你們嚴哥八成有對象了。”

  副駕駛車門關閉響起,正房夫人才從線上象棋中抬起頭:“這麼快?”

  嚴峫扣上安全帶,抬頭沖江停一笑。

  ——嚴峫這人是這樣的,只要他願意,當他笑起來的時候,所有工作上的高強度壓力和情緒上的陰沉暴戾,全都可以隱藏得滴水不漏,當然也包括兩個小時前才凝聚心頭的冰冷又沉重的懷疑。

  “這不是怕你餓著嗎?”嚴峫順口道,“想吃什麼?別太遠。”

  江停熟練地發動汽車,打燈掉頭:“喝點粥吧,吃完了把你送回來加班。”

  “到前面路口換我來開唄,你開車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

  嚴峫舒舒服服地往副駕座上一靠:“別誤會,咱們之間沒有這方面的信任問題,主要是我從小接受的家庭教育是,當男人跟老婆在一起的時候,不能勞動老婆來開車。”

  綠燈亮起,大G隨著車流緩緩向前移動,江停眼角向他一瞥。

  “偷看我幹什麼?”

  “沒有。”江停似乎感覺有點好笑,“我只是在想你家教育挺獨特的,還有哪些內容?”

  “唔……”嚴峫思索片刻,一時也想不出他老爹老媽從小給灌輸的思想中哪些對常人來說比較獨特,半晌他認真道:“老公開車時在旁邊一個勁逼逼的女人不能娶算不算?”

  江停眼底笑意加深,說:“那你為什麼還敢逼逼呢?”

  嚴峫也撲哧一聲笑起來,順手在江停大腿內側擰了把:“還沒過門就敢謀圖上位,反了天了你還。”

  江停趕緊把腿往裡一偏,抬眼觀察前後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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