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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花!”嚴峫隨口道,“回家了,走!”

  “……”

  “警花兒?”

  嚴峫一轉身,險些迎面撞上:“嚯,你怎麼啦?”

  江停雙手抱胸,倚在辦公室門框邊,初上華燈越過市局走廊盡頭的玻璃窗,為他側臉鍍上一層恍若溫柔的微光——恍若溫柔。

  他冷靜而清晰地,一字一頓問:

  “漂亮女警的包子呢?”

  嚴峫:“………………”

  嚴副支隊兩手空空,剛才一陣混亂忙碌,第二次送來的包子又不知道擱哪兒去了。

  江停搖搖頭,似乎有點揶揄,摸出手機打開外賣APP,緊接著被嚴峫劈手按住了。

  嚴峫就像一頭沒有完成捕食任務、沒能餵飽家小的雄獸,臉色忽青忽紅,半晌憋出一句:“回家。回家我補償你吃好的。”

  江停彬彬有禮地挑起了半邊眉梢。

  市局門口的包子店果然已經關門了,江停半信半疑地跟著嚴峫上了那輛S450,路上卻沒見他往超市等買菜的地方開,只發了幾條簡訊後便一腳油門踩回了家。

  嚴太子最近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沒臨幸他位於市中心的雙層複式大行宮,而是住在江停留宿過的那套高檔小區公寓裡,終於把冰冷華美的樣板房住出了濃郁的……雄性荷爾蒙味兒。S450輕車熟路地拐進車庫停好,江停剛下地,緊接著被嚴峫照肩膀一攬,躊躇滿志上樓開門,燈還沒亮就只聽裡面傳出悠揚的小提琴聲。

  啪!嚴峫打開大吊燈。

  江停:“?”

  餐廳里,剛做好的雙人五道式高低依次盛放在餐架上,分別蓋著銀制餐蓋,紅酒、高腳杯、錚亮的刀叉整齊擺放,枝狀蠟燭台綻放出幽幽華光。

  “……”江停兩根手指捏起一隻餐蓋,活像捏著滋滋作響的炸藥引線。

  愛馬仕手繪瓷器餐盤上,擺盤精緻的龍蝦意面正散發出濃香。

  “我可以請問一下嗎?”江停終於道。

  “是的。”嚴峫脫下外套,以剛才江停挑眉相同程度的彬彬有禮回答:“有錢確實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嗯……我是說能不能把音樂關了,不是很好聽。”

  嚴峫:“……”

  嚴峫默默關掉音響,終於自己也承認了:“其實我也覺得在家吃飯放‘聖母頌’容易消化不良,但那群廚師每次過來都要放,可能是想要好評吧。”

  龍蝦鮮嫩無比,意面濃郁入味,燒魚幼滑多汁,甚至連作為餐後點心的提拉米蘇都非常正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餐桌上氣氛有點尷尬,江停始終沒有開口,從他那邊只傳來刀叉碰撞盤子的輕微喀嚓聲。

  兩個男的面對面坐著吃燭光晚餐會不會有點怪,嚴峫心想,要不我把蠟燭給熄了?

  我其實只想請他在家好好吃個飯而已啊,誰知道那幾個廚師搞了這麼大陣仗。不過江停本來就對我有意思,這下他該不會以為我要追他了吧。雖然我追一下也沒什麼,如果他確實是清白無辜的話,但以後從建寧去恭州開車要四個多小時呢,遠距離戀愛關係維持起來難度很大啊……

  嚴峫揉了揉額角,突然咳了聲,試探性地問:“江隊?”

  “嗯?”

  “如果以後有機會,你會想調來建寧工作嗎?”

  江停愣了下,似乎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半晌才說:“都無所謂吧。”

  ——他願意!嚴峫肯定地想,他好主動!

  “謝謝。”江停終於吃完了最後一小口提拉米蘇,用雪白餐巾抹了抹嘴,抬頭鄭重道。

  嚴峫正沉浸在“他都這麼主動了我不能辜負他畢竟他是江隊啊”的思緒中,茫然啊了一聲:“謝什麼?”

  出乎他的意料,江停說:“不知道。”

  江停靠近寬敞的椅背,伸了個懶腰。這是他第一次在嚴峫面前做出這麼愜意又不設防的動作,好似在冰天雪地中得到了某種溫暖的貓科動物,秀氣的眼梢都眯了起來,隨即“呼!”地出了口氣,微笑道:“你總能讓身邊的人感到很安全。”

  嚴峫愣住了。

  “洗碗麼?”江停問。

  “……哦,不,放那明天叫鐘點工。”

  江停起身鬆了松肩膀,說:“我來洗吧,活動活動。”

  嚴峫的阻止卡在喉嚨里,江停已經收拾起殘羹剩炙,端著一疊瓷盤走進了廚房,少頃傳來嘩嘩的水聲。

  蠟燭噼啪燃燒,食物溫熱的氣味還繚繞在餐廳里,洗碗的聲響讓人有點恍惚。嚴峫呆坐了片刻,起身跟進廚房,順手從消毒櫃中拿起擦碗布,站在江停身側,開始擦鐵架上尚帶水珠的餐盤。

  他們就這樣,江停洗完一個盤子便遞過來,嚴峫接到手裡擦乾淨,再輕輕放進進碗碟櫃。兩人沒有交談,卻肩並著肩,安靜的夜晚裡只有這些家務瑣碎的聲響。

  直到最後幾把刀叉洗淨放進抽屜,江停從嚴峫手裡接過軟巾,擦了擦手。

  嚴峫站在他面前,因為身高差的緣故微微低著頭,看見那雙修長又布滿細微傷痕的手在雪白的軟巾上來回擦乾,指甲泛著微微的粉色。

  ——我扣不下扳機了。嚴峫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但這隻手扣動扳機時一定很漂亮吧。

  江停將軟巾放回嚴峫手裡,定定望著他,唇邊浮起微笑的弧度:“晚安。”

  暖橘色明亮的燈光里,嚴峫想說什麼又沒能發出來,只在喉嚨里低沉地唔了聲。

  江停繞過他,走出了廚房。

  ·

  那天晚上嚴峫翻來覆去的很久都沒睡著,仿佛有某種火熱的液體在中樞神經上來回流淌。過了很久他才迷迷糊糊地陷入到夢境中去,破碎、火熱、混亂的片段在意識深處交織,構成一幕幕隱秘模糊又光怪陸離的畫面。

  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床頭手機鈴劃破夜色,尖銳地響了起來。

  “……!!”

  嚴峫一個激靈坐起來,猛地甩了甩頭,條件反射接了電話,開口聲音沙啞得自己都聽不出來:“餵?誰?”

  “嚴哥,出事了。”電話那邊的馬翔也是滿聲倦意:“那個申家夫婦三更半夜開車去天縱山接兒子回家,發現申曉奇是真失蹤了,根本沒跟同學在一起。”

  嚴峫沉浸在某種曖昧夢境被打斷的憤怒中,一股邪火直衝腦頂:“這他媽的還有完沒完了?!”

  “你聽我說,這次是真的。”馬翔大概已經出離了憤怒,正處於超脫虛無的冷靜狀態:“申家夫婦接到了匿名電話,裡面是申曉奇撕心裂肺的慘叫和求救聲,同時綁匪說,離行刑時間還有38個小時52分鐘。”

  嚴峫皺眉道:“什麼?”同時下意識看了眼時間。

  床頭鬧鐘上,數字在黑暗中跳躍,散發出幽幽綠光——凌晨5點3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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