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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兗臉側是他的手臂,她就借力把側臉壓在上面,悶聲道,“我的心是偏的,不能有再多小孩了。”

  她和訾靜言在兩個孩子裡各有偏愛,雖不應該,但雙方拉鋸下來也還算能把一碗水端平,但再多一個,勢必就不是如此了。還有……她臉下,是他羊毛針織衫的溫度,暖的,不同於昨夜。

  這最後一個原因,她到底是沒能說出口。

  訾靜言聽得沉默,那邊小女兒見父母又旁若無人地黏膩了起來,咯咯笑著叫了一聲“爸爸”,訾靜言對她微微頷首,擺手叫她去玩,半晌後,突然嘆了口氣道,“知道了。”

  他這無奈的妥協,卻聽得雙兗心酸。

  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訾靜言不是自己想要小孩,而是怕自己陪不了她走上太久,想換一種形式叫她在他走後,不至於太孤單寂寞。

  雙兗說不出話來,臉在他衣服上蹭了蹭,眼角處被弄得痒痒的,想落淚。

  訾靜言沒聽見她再開口,又想再安慰她,想了一會兒,軟著聲音補充道,“以後不勉強你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不復多年前清透溫涼,沉澱得更醇厚些,此刻帶上了誘哄的意味,聽得雙兗心裡也跟著發軟。

  她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

  訾靜言退開半步,扳正她的臉,語音微微上揚,“笑一笑?”

  雙兗於是努力牽動嘴角,不小心笑得太過,直想哭。她急忙收住,扭頭叫了一聲兒子的名字,“嗯?怎麼了?”

  她回著根本不存在的話,奮力掩飾著自己剛才的不自然,走過去在男孩身邊蹲下,雙手握住他的肩,哽咽道,“乖崽,幫媽媽一個忙。”

  生得極漂亮的男孩抬頭,正對上母親浮著水光的一雙眼,微怔了怔,隨即靠近一些,手繞到她背心一下下拍打著她的背,像他爸爸在媽媽難過時做的那樣,極力給了她安慰,又提高了聲音道,“這裡有隻蟲子,沒見過,媽幫我看看。”

  周圍兩個女孩兒聽見有蟲,頓時吱哇幾聲亂叫,撒腿各找爸媽。

  雙兗就在這兵荒馬亂中高聲應了一道“好”,再把頭低下,滾燙的眼淚掉進兒子掌心裡。

  ”你放心。“他站起來,擋在雙兗身後,壓低聲音說,“爸看不見。”

  雙兗驀地淚流成河。

  她最愛的孩子,是同訾靜言最相似的孩子。她最愛的他,也像個孩子。

  你想我晚年無憂,我卻只想你長命百歲。

  養你一個都來不及,怎肯再有多的?

  她的愛分不過來,切割成千千萬萬份,卻想拼成一顆完整的心,都要給他。

  ☆、雙兗

  上一分鐘懷舊,下一分鐘高冷。在天使曾經停留過的地方,湖光山色水蕩漾,覆著厚雪的琉森依舊安靜地溫柔著,美得不可方物。

  卡貝爾橋上,一個十歲出頭的金髮女孩手裡挽著一個黑髮褐眸的老婦人,在羅伊斯河上散步。

  老人今年已有九十高齡,精神卻還算不錯,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比這個年紀的同齡老人都要好上許多,每天清晨和晚飯後都要堅持散步鍛鍊,連頭髮也沒白去多少,乍看上去很難猜出她的準確年紀。

  在瑞士久居幾十年,她的皮膚也被這歐洲的大雪染得雪白,臉上的老人斑顏色深深淺淺,斑駁出了亞洲人的模樣,目光平和,嘴角帶笑。

  金髮女孩已經連著好幾年要陪老人在雪日裡上卡貝爾橋散步,雖然每年來只待上中國農曆新年的那段日子,但也已習慣了,走到橋中央時,略略低頭把老人身上的後披肩裹好,再和她一齊向前走去。

  歐洲少女發育得早些,個子已初現高挑,老人因上了年紀,昔日的不低身高萎縮了些,倒比少女要矮上一些,手藏在溫暖的披肩里,目光略微向上注視著少女,溫聲道謝,“謝謝。”

  “不客氣。”少女微微一笑,出口的中文發音圓潤乾脆,是十分標準的普通話。

  他們家的傳統從上一代起,歷來是中英雙語必學,另再擇兩到三門其他語言,在成年之前要熟練掌握。因為家裡向來都說中文和英文兩種語言,又自小生長在多語言的歐洲國家,所以達到要求倒也不算太難,多費上些時間即可。

  這方面要說厲害,還是她面前這個老人厲害。聽說早在移居瑞士之前,就已經會中、英、法、西班牙、義大利語五種語言,在定居琉森之後,又自學了日語和德語,在小樽和呂德斯海姆都旅居過好幾個月。

  她曾經好奇地問過她為什麼有精力和興趣去學這麼多語言、做這麼多事,老人給出的回答是,“一個人的時間太漫長了,要想充實地活著,必須要找些事做。”

  她聽得半懂不懂,沒再追問,待長大後,卻又能明白一些了。

  一個人在中年以後身處異國他鄉,獨居將近四五十年,其中枯燥與寂寞,只有自己領受,他人不堪體會。

  卡貝爾橋外種滿了色彩艷麗的天竺葵,只是在這樣的季節和日子裡,看不出最鮮明的艷麗來,反倒是顯得輕柔和靜謐起來,和著雪,無聲地訴說著百年歷史。

  老人同少女慢慢散完步,又一併走回羅伊斯河畔的古城區內,回了老婦人的住所。

  完完全全的歐式風格古建築里,卻時常見到中式的家居擺件,但地上有的地方有榻榻米,壁爐里熊熊燃燒著火焰,牆上又掛著仿製的雄性麋鹿頭顱,是老人不喜實物太過殘忍,特意要的仿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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