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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完,雙兗又聽話地不動了,埋著頭小聲道,“好。”

  她太乖了,半點不像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甚至還沒有她剛上高中那會兒活潑,也沒有小時候那股子倔強,整個人都失了生氣。

  懨懨的,忽然叫人有些看不透了。

  訾靜言的目光沉沉落在她頭頂,停留了好幾秒。

  雙兗本以為他還要說些什麼,但始終沒等到他出聲,等她再抬頭的時候,他人影已經不見了。

  不知為何,她竟然打從心底鬆了一口氣。四肢瞬間卸去氣力,很想放空大腦就往後躺倒在床上,但理智又告訴她不行。

  訾靜言待會兒估計還要過來,她還要等他。

  十多分鐘後,訾靜言端著熱水過來了,手腕上還搭著兩塊不同顏色的毛巾。

  雙兗這次不敢再等著他去做什麼了,自己跑過去就從他手中接過了東西,飛快地道了謝。

  訾靜言鬆手,沒出聲,看她三下五除二把臉給抹乾淨了。他轉身出門,給她找了一雙拖鞋過來,看她小心翼翼地換熱水,把雙腳浸入了熱水裡,隨後視線便盯著地上不動了。

  雙兗從頭到尾沒有往訾靜言這邊看過一眼,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

  “雙雙。”他開了口。

  她不得不抬頭。

  “外面的燈明天會有人來修。熱水煤氣怎麼用,我明天再告訴你。”

  頭頂的燈沒有燈具,就是直接用電線接著的一個白熾燈泡,微微晃動著,在地上留下了一小團黑影。

  雙兗的視線落到那上面,“嗯”了一聲。

  無人應答。

  隨後,視野里看見了別的影子。

  訾靜言跨過燈落下的投影,走過來坐到了她身邊,從她手裡接過了柔軟的白色毛巾。

  她愣了一愣,腳已經從熱水裡被撈起來了,還沒反應過來,訾靜言就蹲下了身,輕柔細緻地擦了擦她腳踝上浮著的一層水珠。

  她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訾靜言的手也跟著頓了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用毛巾包裹住了她整隻腳掌,慢慢地擦拭起來,像是在打理什麼稀世奇珍,手指的每一個弧度都極盡珍重。

  雙兗的呼吸也跟了慢了起來,內心的侷促之下藏著無力,一下下地扼住她的咽喉,叫她從慌張變到疲憊,最後連掙扎的氣力都悉數沒了。

  訾靜言的外套敞開著,露出裡面的黑色襯衣,領口貼在脖頸上,即便是在黃色燈光下,也看得出黑白分明的色彩。

  他越是待她認真,她越覺得無以為報。

  她何德何能啊……

  雙兗閉了閉眼,牙齒輕而緩慢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一分鐘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訾靜言離開的時候關了燈,把拿進來的東西又帶了出去。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雙兗躺在床上,依稀能聽見他倒水的聲音,嘩啦啦地從她的心上躺過。

  門縫裡透進一絲微光,訾靜言轉進雙兗對面的房間裡開了燈,借著燈光點了一根煙,到客廳沙發上坐下,身體半明半暗地隱在角落裡,伸手往菸灰缸里撣了撣菸灰。

  手指抖動的時候,他忽然有些走神。菸灰跳到了手背上,滾燙的溫度讓他瞬間回神,微微皺起眉頭用紙擦了擦手背,最後輕不可聞地嘆了聲氣。

  這一天,可真夠長的。

  果然是入冬了啊……

  次日清晨,雙兗很早就起床了。身體上的疲倦還在,不是不想休息,只是睡不著。半夢半醒地躺了兩三個小時,就再也合不上眼了。

  醒來時訾靜言不在,似乎是出門了。她在冰箱上看到了一張紙條,大概是教她怎麼用房子裡的東西,字體雖然寫得大氣但也很潦草,感覺寫字的人心境亦不怎麼佳。

  她伸手輕輕摸了摸上面的幾排字,然後把紙條取了下來,裝進兜里。

  煤氣總閘……煤氣總閘在哪裡……啊,找到了,在廚房瓷磚的暗格裡面,然後再燒熱水……

  毛巾牙刷都有新的,訾靜言標記了位置。

  洗漱完畢後,她走到客廳轉了一圈,大致看了看窗外的模樣。果然和訾靜言說的一樣,這房子一面臨街,一面接著已經修起了許多高樓大廈的老街區,有點兒鬧中取靜的意思,地段很好。她看了會兒,倒回來在沙發坐下,晃眼便看到了茶几上擺著的菸灰缸,已經被人倒乾淨了,只是裡面還黏著著淺淺一層浮灰,看得出來是剛添的。

  她站起來,找了找客廳的垃圾桶,果然在裡面看見了一堆菸蒂,寂寥凌亂地簇擁在了一起。

  看來昨天晚上不止是她一個人沒睡好。

  看著這堆早已涼透了的菸蒂,雙兗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何必呢……何必呢。

  她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不停地害人害己,好不容易在訾家賴得這麼多年,現在又生了病,連累訾靜言為她擔心得也夜不能寐。

  他的時間珍貴,從前她年復一年地盼著他來瀅城的時候,便知道能多得他一秒相伴都是上天的恩賜,如今卻本末倒置地浪費起他的時間來了。

  真是罪過。

  黃芳說的沒錯,她天生註定就是一個賠錢貨。

  冬日裡天亮得晚,雙兗也不知道自己在客廳里坐了多久,她感覺不到餓,對時間也沒什麼概念,只是等她感到有亮光從窗邊透進來的時候,外邊的門“咔噠”一聲響,訾靜言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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