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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蘇卿言幾乎立即認出這聲音, 可她不但未有絲毫放鬆,更從那“噼啪”向上躍起的燭花里, 看出某些不詳的陰影在猙獰舞動。

  謝雲舟緩步從門背後走出, 皂帶青衫,玉面皎皎, 依舊是那副溫雅文士的模樣,但背後由燭火照出的黑影, 卻隨著黑靴踏出的步子漸漸被拉長、搖曳, 直至將他整個人吞噬其中。

  蘇卿言和魏鈞互看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裡看出擔憂, 她抱著最後的期待, 腳步虛浮地走過去, 一把扯住謝雲舟的衣袖道:“先生你來了就太好了, 我和大少爺中了迷藥,得趕緊幫我們從這裡出去才行。”

  謝雲舟低頭看著她圓亮的眼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伸手扶住她早已力氣盡失的胳膊,將她帶到椅子上坐下,然後按了按她的肩,柔聲道:“再等一會兒, 放心, 我會帶你出去。”

  蘇卿言渾身冰涼,她聽得再清楚不過,謝雲舟說的是“帶你出去”。

  所以, 在謝雲舟的計劃里,根本就不準備讓大少爺離開……

  魏鈞冷冷瞪著他從蘇卿言肩上拿下的那隻手,按了按額角道:“夫子果然是周密謹慎之人,用了這一石二鳥之計後,還偷偷躲在門外查看,生怕出了紕漏,還得靠你親自補救。”

  謝雲舟撩袍往他對面一坐,嘆口氣道:“誰叫段斐太過無用,我教他怎麼誘你上鉤,將你偽裝成中毒而死,結果他被你隨便激了幾句,就亂了陣腳,人沒殺成,自己倒落得一身騷。”

  魏鈞冷笑一聲,諷刺道:“我那弟弟雖然有陰毒之心,可到底是第一次害人,哪及夫子你這般熟練鎮定。”

  謝雲舟雙目微眯,面色仍是淡然,卻連蘇卿言都感受到自他周身湧起的殺意,她急得想開口,卻聽見謝雲舟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然後伸手撥動著身旁的酒杯道:“看來,大少爺果然什麼都知道了,可惜到了這個地步,知道的再多也毫無用處。大少爺你應該明白,今日,你是不可能走出這個酒窖了!”

  蘇卿言瞪大了眼,啞著嗓子喊道:“謝雲舟,你好不容易才考上舉人,只要能考過會試便能過上不同的生活,若是現在殺人,便自斷了所有前程,你可要想清楚!”

  謝雲舟轉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什麼,卻終是沒說出口,魏鈞輕哼一聲,搖著頭道:“你還是太過天真,這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我是和段斐進的酒窖,方才他一臉慌張地跑出去,我再被人發現死在了酒窖里,最後,誰會被當成兇手?”

  他用鋒銳的眼神盯著謝雲舟,繼續道:“就算段老爺對外瞞下一切,還是有人會拿著提前留下的證據去找那人,告訴他所有的真相。然後,段府上下,便會陷入滅頂之災。”

  蘇卿言總算想明白過來:謝雲舟要找的那人,就是大少爺親生的父親,統領木崖掃蕩草原的首領木崖王。他先去告訴段斐一切,然後設計讓他去殺害段宣,等到木已成舟,再將整段狸貓換太子的計劃告訴木崖王。

  木崖王發覺自己一直被騙,又剛剛痛失愛子,以他的兇殘手腕,必定會將整座段府血洗,尤其是不會放過毒害他孩兒的段老爺。而謝雲舟無需自己出手,就能除去企圖操縱打壓他的段老爺,報復曾經看不起他的所有段家人,最重要的是,他能因此獲得木崖王的信任,與他結成唯一的同盟。

  而他這些年平步青雲,從翰林院編修直接升到了一品輔臣,想必也不會少了木崖王的暗中資助,可他籌謀這些年,與木崖王勾結難分,究竟是要做什麼?

  蘇卿言越想越覺得可怕,這一連串陰謀,若不是她現在深在其中,是絕不可能想到的,那麼太上皇呢,他有沒有發現謝雲舟的真實籌謀,他的失蹤是否和此事有關。

  屋內的迷香越來越濃,蘇卿言雖極力保持清醒,但也覺得腦中越來越暈沉,需扶住旁邊的桌案,才不至於讓自己從椅子上滑下去。再看魏鈞也在努力和迷香對抗,指甲用力掐著虎口,已經掐出淡淡的血痕,似是想讓自己借著這痛意警醒,千萬不能就此昏睡,任謝雲舟得逞。

  這時,謝雲舟舉起旁邊那杯被魏鈞棄下的酒,放在鼻下聞了聞,然後露出個笑容道:“其實,老爺給大少爺下的毒,日積月累這麼些年,根本就未給你留下活路,哪怕你停止服用,遲早也會病發而亡。與其這麼苟延殘喘地活下去,不如早些解脫,這種毒無色無味,大少爺無需受太多痛苦。我可以保證,喝了這杯酒,所有害你如此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魏鈞聽得笑出來道:“謝雲舟,以往我怎麼未看出你有這般本事。誘人走上條死路,還說的好似為我好一般,實在是佩服。”

  蘇卿言聽得心中一驚,再看魏鈞眼裡已經多了幾分坦然和戲謔,突然明白了他的打算。

  既然已經走到如此地步,他索性放棄挽救段府的慘案,只要喝了這杯酒,他就能回到應有的地方,做回那個位高權重的魏大將軍。到那時,他自然能找到謝雲舟勾結外敵的證據,這筆帳,他能慢慢和謝雲舟清算回來!

  可蘇卿言總覺得這樣不對,有違銅鏡帶他們來的初衷,再往下想去,腦中便如同被抽打般疼起來。她低頭按著額角,面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仿佛一團霧氣中,她看見謝雲舟氣定神閒地站起,將那杯酒端著走到魏鈞面前,彎下腰冷冷道:“大少爺若不自己動手,就莫怪我這個做夫子的冒犯了。”

  魏鈞仰頭瞪著他,目光中帶著睥睨千軍的氣勢,沉聲提醒道:“謝雲舟,犯了這樁案子,你可再也回不了頭了!”

  謝雲舟面色微變,隨後冷笑一聲,掰著他的下巴,正要把那杯酒灌下去,突然聽見身後一聲“脆響”,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原來是蘇卿言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邊的酒杯狠狠砸到地上,然後撐著桌案站起,啞聲道:“先生若要下手,是否該連我一起毒死,不然我可是會將所有事都說出去,讓你的全盤計劃落空。”

  謝雲舟目光中現出絲愧疚,往後退了步,將酒杯放在旁邊的桌案上,走到蘇卿言身旁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道:“懷玉,你我都是一樣的人,只是因為出身,就註定居於人下,忍受諸多不公。往後,你就跟著我,咱們再不會受人奴役,任人打罵。”他頓了頓,聲音變得無比輕柔,低低道:“若我能高中,你便是狀元夫人,若是不能,我也必定會給你最好的生活。”

  “放屁!”魏鈞方才還鎮定自若,這時被這句話給氣得猛咳幾聲,大聲呵斥道:“你讓她包庇你的殺人罪行,在愧疚中度過餘生,還說會給她最好的生活,簡直就是放屁!”

  謝雲舟卻根本不理會他,只對著蘇卿言繼續勸道:“你想想,大少爺究竟是怎麼對你的,以往由著脾氣對你非打即罵,現在又不顧你的名節……”他深吸口氣,再說不下去,大著膽子將蘇卿言的腰攬住,道:“你好好想想,當初二少爺陷害我,用鞭子打你時,可曾顧及過你可能會因此喪命。他們從未把我們當人看,我們又何必在乎他們的性命,這世上,永遠是弱肉強食、成王敗寇,當你得到最高的權勢和財富,沒人會在乎你曾經做了什麼,也只有站在頂端的人,才有資格受人尊敬和敬仰。若是甘願做地上的螻蟻,遲早會被人踩踏,碾入塵埃。懷玉,你想清楚,究要想做鳳凰還是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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