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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這樣也許有點失禮,不過剛才的故事,或多或少有點虛構吧!」 「先生您剛才自己不是說,推理小說都是虛構的嗎?」年輕男子強忍住笑聲地答道。 「那麼這個事件,到底如何解決呢?」 「首先驗屍。雖然臉已經砸爛得無法辨認,但從假牙、指紋、腳底的疤痕等特徵,斷定出是醫生松田順一的屍體沒錯。 「兇手則是尾形三平。這個男子本來是野澤鎮某個寺廟的棄嬰。上一代的松田醫生,把他撿回來扶養長大,還讓他取得駕駛執照。他也知恩圖報,為了主人,可以不顧性命,不管任何命令,無論善惡,一定達成,是個很愚忠的男人。不過最後還是無法忍受退伍歸來脾氣變得暴戾異常的主人。終於恩將仇報,像是被自己養的狗咬到手一般。 他可能是一時發狂,才犯下這種罪行。」 「原來如此。是個很富趣味的事件,可是就『沒有臉的屍體』這個題目而言,就沒什麼意義了。精神失常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不!先生,請不要那麼早下結論……這個事件還有更深一層的的意思存在。」 我嚇了一跳。正要站起來時,被他用鋼鐵般的手抓住,又坐了下去。 「先生,請冷靜地聽我說。我絞盡腦汁才推理出這恐怖事件的真相,現在容我詳細說明吧!」第三節「根據我的想法,屍體的臉被毀容,是隱藏著可怕兇手的陰謀。 「木下先生,警察當局和您的想法一樣,認為這是精神失常的人所為。卻忽略了幾個很大的矛盾。 「譬如,假若司機發瘋,殺害主人之後,還能開車運走屍體嗎?……」 的確,他擊中了尖銳的要害……不錯,我差一點不知不覺地叫出來…… 「而且兇手是否料想過這具屍體會被發現?這個半島在日本是人口密度最低的地方,鐵路的站與站之間的距離也可以說是日本最長的……何況這中間一戶人家也沒有,這具屍體被發現,只能說是純屬偶然吧! 「既然被發現的機率那麼微乎其微的話,有必要特地將屍體的臉砸爛嗎?……」 在這之前我還一直認為這案件是那瘋子所為,因此根本沒有深入思考。如果裡面真的隱藏著這個可怕兇手的狡滑詭計……那麼這不就是一見駭人聽聞、恐怖至極的事件嗎? 「後來你到底如何地推理出事情的真相?」我氣喘吁吁地問道。 「我認為尾形三平那瞬間絕對沒有發瘋。以此作為根本的假設,在向前推進,將松田醫院李每個人的人際關係,加以分析探討。 「第一,松田醫生和澄江夫人的感情,從一開始就不圓滿。年齡像父女一樣地相差了二十歲之多。在這種鄉下地方,結婚不可能是憑個人意志。何況年紀尚小,孩子似的澄江夫人更是難以拒絕雙親的要求,只好放棄初戀情人,嫁給松田醫生。當然如此的遭遇是很值得同情。不過,當丈夫赴戰場之後,初戀情人也再度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如此就使她更能感覺到,和自己的丈夫性格不合,其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那個初戀情人是……」 「就是小林三郎,當時還是大學生。」 我連插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林這位年輕人,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表面上他是來找好友勝原彥造,暫時住在野澤鎮,除此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的目的嗎? 「他常常,不!是每天都來這個村子,而且總是來我們現在所在的寺廟。另外澄江夫人則以祈求丈夫平安歸來為藉口,也是每天來這個寺廟。 「第一年的來訪,平安無事地過去,可是隔年的秋天,小林三郎又來到這個海邊,那時松田醫生已經退伍歸來了。所以事情也就是發生在那一年。 「也許勝原彥造對夫人也同樣愛慕不已。他們家和松田家,自古以來關係就很密切,因此只要一有機會,他就幫松田先生看家,多少也攢了一點錢,他就借給那些漁民放高利貸,非常惹人厭。中學才畢業就常常動歪腦筋,一談論到什麼,馬上搬出一堆法律的大道理,威脅對方,這是他最壞的惡習。加上他孔武有力,中學時已經柔道三段, 即使打架,連那些亡命的漁民都不是他的對手。」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太平洋的那一端,升起一輪金黃色的圓月,冬天裡的寒冷月光,銀波湯漾,閃爍出千萬道的金色光芒。不知不覺地一陣酷寒襲身而來。大概是緊張過度,這時總覺得寺廟裡有東西在沙沙作響,不!根本不可能有人會來,我肯定地告訴自己,是山鼠或烏鴉的振翅聲吧! 「只有一件事情讓這個男人引以為豪——他對女人很有辦法,不管任何女人,只要他盯上,一定非他莫屬,起先我們只當他胡謅,可是後來想一想,真的一點也不假。他長得奇醜無比,個子又小,沒有一點俊男的風采,然而說服女人,卻是天才型的,非常有一套。也許女人對他這種人,能感受出一股我們無法理解的魅力吧! 「這不是在話題之內,不過這兩個男人圍繞在澄江夫人的身邊,所以警察當然首先注意到他們。 「可是案發當晚,這兩個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死亡時間大概是凌晨一點左右。松田醫生一個人在書房裡查資料。十一點十分時,有人打電話來,要求外診,護士前去通知時還看見他。但據說他心情很不好,佯裝生病,今晚哪兒也不去,拒絕了。夫人因為輕微感冒,很早就上床了。 「另一方面,小林這位年輕人在樹林中發現尾形三平時,好像是在凌晨兩點多。挖一個只埋一個人的洞穴,一個鐘頭應該綽綽有餘了, 因此做案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一點左右。 「而這兩個人當天晚上都在勝原彥造的家裡,從傍晚開始就一直在喝酒。勝原家位在這個村子的荒郊地帶,距離野澤鎮有兩公里,離發現屍體的現場只有一公里之遠。到十二點為止,還有其他的客人在, 但一過十二點,只剩下他們兩個及其家人。即使單車往返,在這段時間內,殺人又埋屍體,再回去,恐怕是不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兩點左右,小林三郎卻回家了。這裡很有問題。他本來準備住在勝原家裡,其家人好像也替他們鋪好床了。可是據說到了兩點,不知為了何故,兩人突然吵架,幾乎打起來。因此小林這位年輕人就憤然地跑出去…… 「如此看來,好像無懈可擊。但,當我設身處地地為松田醫生想過後,卻有一個如惡魔般,恐怖至極的想法。」 「幾乎空曠又渺茫的戰地生活,歷盡了亡命之苦,好不容易才得以歸來,然而人事已非,心愛的妻子不再屬於自己的…… 「多麼痛苦的折磨,多麼坎坷的際遇。剛剛走過一段刀光劍影、如火如荼的歲月,萬萬沒想到繼之而來的,卻是更悽慘、更可怕,愛恨交加的情結枷鎖,有如身陷地獄一般……酒和工作也無法平息心靈的煎熬。一把怒火,日日夜夜地在心中燃燒翻騰,使他變成惡魔的化身。 「雖然不能查明兩人當中是誰奪走妻子的心。但一箭雙鵰,如果同時將這兩人除掉的話……不但對不貞的妻子是最好的報復手段,或許妻子的心會因此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在戰場上看過無數悲慘血腥殺戮場面的他,一、兩條性命,在他看來,大概遠不如螻蟻小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