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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村講完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仿佛對兇手們的努力落空頗感惋惜似的。 「難怪……」 石田好像也有那樣的感覺。 「以前他們是被害者,現在成了罪犯吧?」 石田用與竹村同樣的語氣說道。 竹村的推理條理清晰思路敏捷,沒有人對他的推理懷有異議,就連觀望形勢見風使舵的宮崎,也跟隨著大多數人的意見隨聲付和著。 「不!真是漂亮極了。也許正如竹村君說的那樣吧。」 石田站起身來,握著竹村的手。 始終一言不發的警察廳官本,也終於浮現出笑臉,說「你辛苦了。」 但是,他們此行的目的,不可能只是聽竹村的匯報。 「在這裡講的話請不要公開。」 最後,長倉本部長說道。他的神情,仿佛主要是准對竹村說的。 此後不久,警方接到報告,說發現了野矢桂一駕駛的北信洗衣聯鎮店的客貨兩用汽車。發現汽車的場所,是離戶隱村字上楠川向西約一公里的、與鬼無里村分界線附近的道路邊。發現者是鬼無里村的村民。 據他反映,7月6日,武田喜助的屍體被發現的前一天晚上,他也在那個地方看見過同樣的汽車。 「那裡是通往紅葉洞窟的登山口……」 接到搜查員的聯絡,竹村當即攤開了地圖。 的確,從那裡沿著荒倉山脈的北側斜坡攀登,到達山脊稜線的地方,有一個傳說是以前鬼女生活過的紅葉洞窟。 「那麼,兩名嫌疑者是去了洞窟?」 從事件中貫穿著的兇手對鬼女傳說的篤信程度來看,竹村覺得那種可能性極大。 他用原子筆的筆尖沿著登山路線划去時,不由「呀」地失聲驚嘆。線條表示的道路通過洞窟再往前伸去,沿著南側的斜坡下山,不久便到達那個荒倉野營場。 「是嗎?武田君的屍體是沿著那條路線運過去的……」 上當了! 竹村咬著嘴唇。 儘管將屍體拋棄在毒平,但警方對兇手的搬運方法卻一無所知,現在根據地圖才得知,兇手是從上楠川徒步翻越山嶽,到達荒倉野營場的。當時也是連續三天風雨交加之後,而且還是在夜間。 背著屍體在山道上行走——這想必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在將屍體拋棄之前,兇手肯定去過幾次野營場,尋找拋屍的機會,但野營場裡有人露營,難以把握機會。在這期間,屍體卻在漸漸地腐爛。因此,兇手不得不背著屍體翻越山巒。 儘管如此,一定要達到目的將屍體拋棄在毒平,可見兇手的信念是多麼地執拗。 竹村感到驚訝,同時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對他們產生了同情。 假設天智院裡的老婦人是兇手,這便更加會令人聯想起當時潛入戶隱的山裡、與權力進行抵抗的鬼女紅葉。 這麼想著時,竹村忽然想起那天在天智院空地邊上的樹林裡,木下猛踩蟻獅的情景。木下說:「警察在乾的,不就是同樣的事嗎?」對強者來說,好像這就是所謂的「行俠仗義」。 作為重要涉嫌者,警方當天就能對野矢桂一和天道瀧發出通輯令。但是現在,縣警上層部那裡卻毫無動靜,時間在悄悄地流逝。 第二天早晨,竹村被宮崎喊去,一同去刑事部長辦公室,接著又跟隨著冢本一起走進本部長辦公室。 長倉本部長打量了三個人的表情之後,露出歡暢的笑容站起身來,與宮崎和冢本那萬分緊張的表情,形成明顯的對照。 「嘿!你辛苦了。來!請坐下。」 令人吃驚的是,長倉警視監將其他兩人扔在一邊,只對竹村非常客氣。 竹村隨之在沙發的一端坐下。宮崎與竹村並排坐著,冢本坐在對面有扶手的椅子上。 「昨天你見到的那兩個人,今天回去了,對竹村君的調查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長倉這麼說著,取出香菸,也遞給竹村一支。 竹村毫無顧忌地將煙銜在嘴裡,長倉便一副極其自然的動作取出打火機親自為竹村點上火。 看來有大事有求於我了! 竹村雖然不知道本部長為何對他如此禮遇,但內心裡已經有所察覺。 「兩名嫌疑者好像還沒有找到他們的行蹤……不過,不要著急,慢慢地查找。」 「呃?」 竹村不由盯視著長倉的臉。 本部長說「不要著急,慢慢地」,這是什麼意思? 長倉好像故意躲開竹村的目光似地轉過身去,朝著天花板吐著煙霧。 「其實吧,這是從那條線上下來的,要求我們停止調查與豬戶君以往經歷有關的事情。對外公開就稱,兇手的作案動機是由於被害妄想和大麻中毒的幻覺所致。其實,那個叫『天道瀧』的人,不就是有著長達十幾年精神病醫院的住院經歷嗎?你說的沒錯,案件本身是很反常的,此話雖說不一定準確,但也差得不遠呀!」 「嘿!……」 「那條線」是什麼樣的人?這大致是可以猜測到的。自己黨派里有權有勢的議員曾經當過舊軍隊的憲兵,眼下正要進行選舉,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難堪的事。 竹村憮然地撫摸著下顎。 宮崎擔心地窺察著竹村的臉色。 「既然上面干涉,你也很難再調查下去吧,怎麼樣,算了吧……」 宮崎的口氣簡直像在安慰一個難纏的孩子。 竹村望著宮崎講話的模樣,不由無奈地笑了。 「我明白了。行啊!」 「是嗎?你能諒解我嗎?」 長倉本部長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沒有想到這個竹村警部竟然會如此爽快地接受了他的建議。 竹村是一個很倔強的人。本來長倉還在擔心,萬一竹村發起火來就不好收場了,所以現在他毫不掩飾自己霍然輕鬆的感覺。 居然會輕易放棄,竹村自己也覺得實在不可思議。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樣的事件,無論其他同僚想要妥協還是不予理睬,惟獨自己始終不能放棄。——這就是竹村的性格。 由此可見,輕易放棄,對竹村來說,也是反常的。 但是,奇怪的是,竹村並沒有為此而對自己感到生氣。豈止如此,他甚至還有著一種很強烈的、求之不得的感覺。 這是為什麼? 對此,竹村自己也無法作出解釋。尾 聲從戶隱神社中的奧社邊上起,是一道陡直的山崖。 西嶽的登山路線其他還有兩條,全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絕壁,從險峻的岩壁底端起,便是一條幾乎等於是攀岩的坡道。距離並不算長,各個要衝都設有鎖鏈,所以危險不大,但在心理上卻能夠領略到真正的登山家也很少體會到的那種豪爽的感覺。 立花智弘滿懷著祈禱的意願,在曾經是修行者們尋求山的靈氣而往來的石道上,一步一步地用力攀踏著,向上爬去。 他穿過人稱「百間長屋」的呈懸垂狀的巨岩邊上,一邊拉著鎖鏈,一邊攀爬著。爬到離山巔還有一步之遙的「胸突岩」時,他已經喘不過氣來。 四十幾年前跟隨著阿瀧第一次攀登戶隱山時,還超過好幾對登山的情侶,一路歡鬧著就登到了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