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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淵城是個大城鎮,又是逐雲門駐地,鎮上沒有個授課的學堂,說出去實在叫人笑話。

  李莫名思量再三,決定接手。

  除去教授詩書禮儀外,還額外教些強身健體的簡單術法,叫那些沒有靈根的尋常人也能學上一學。

  如此一來,學堂重新開張,報名的人就快將門檻踏爛了。除去臨淵城內到了年歲的孩子,鄰鎮上也有不少慕名而來的,三十多個小小少年,一下子將學堂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好不熱鬧。

  陸卓揚現在這個身體,也正是上學的年紀。

  姜陵狩魔時常不在城中,放任他無所事事到處遊蕩說不過去,但陸卓揚是馭靈派出生,讓他和逐雲門弟子一同上課也不合適。

  思來想去,姜陵決定送他去學堂上課。

  “什麼?!”聽到這一消息,陸卓揚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你讓我一把年紀去跟一群小屁孩兒一起上學?不去。”他把飯碗往桌上重重一擱,“說什麼也不去。我才不要去上學。”

  “不去也可。”姜陵往他碗裡夾了一筷子排骨,“你這個年紀,若是沒入門派修習術法,就該在學堂聽教。除去這二種情形剩下的,便要去給鋪子裡做學徒。學堂你不去上,術法也無處學,那明日起,你就去鐵匠鋪子當學徒吧。”

  陸卓揚不依:“那你讓我回馭靈山,我和天月師兄修真去。”

  姜陵冷冷一笑:“你敢離開臨淵城半步,我就敢打斷你的腿。”

  他與林朝旭的五年之約未到,去不得馭靈山,陸卓揚想一個人去,門也沒有。

  陸卓揚:“……”

  無法,陸卓揚只得背上褡褳,滿心不願意地去了學堂。

  陸卓揚去上學的第一日,姜陵便接任務離開了臨淵城。

  二十多天後,姜陵狩魔回來,在逐雲門大院裡轉了一圈,沒瞧見陸卓揚的影子,連麼白虎那廝也不在,於是路上攔住一名低階弟子,問道:“陸厭人呢?”

  低階弟子回道:“與同窗去了花會。”

  “花會?”姜陵皺起了眉頭。

  低階弟子道:“今日是乞巧節,學堂里只上半日課。”

  他這麼一解釋,姜陵倒是想起來了,七夕乞巧,好像就是這幾日,難怪回來的路上比往常熱鬧不少。

  姜陵左右一盤算,決定上街去將人尋回來。

  此時正是日落時分,路邊亮起了盞盞燈籠,紅紅綠綠,形態各異,一路延伸到花會上。路上行人比肩接踵,正是一日最熱鬧的時候,要想在這裡找人,實在有些難度。

  不過一群十幾歲正當舞勺的少年就當不同了。

  一大幫子人,身上穿著相同的學服,晃晃蕩盪,嘻鬧地在小河邊放花燈,時不時再酸上幾句詩詞歌賦,想忽視也不容易。

  姜陵輕而易舉便找到了學生們的所在,他在這群人中掃了一眼,沒發現陸卓揚。再往遠了看,總算在一處販售腰墜掛飾的小攤邊上見到了人。

  挑挑撿撿,也不知在找些什麼玩意兒。

  正想從人群fèng隙中穿過去,卻見一旁同樣穿著學服的圓臉少年抬手拍了下陸卓揚的肩膀。

  陸卓揚轉過頭去,那小子舉高手中腰墜,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在他腰間比劃一番,開口說了一句話。

  看那口型,說的是:“送給你。”

  陸卓揚接了過去,順手往腰上一掛,又跑去了旁邊攤子上。

  如此這般也沒什麼,同窗之間送些小玩意實屬平常,不過那小子在陸卓揚走開之後又在小攤上取了一枚一模一樣的腰墜,付了銀錢,小心翼翼掛到自己腰間,還用旁的掛飾擋了泰半。

  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定是心中有鬼。

  姜陵立時警惕起來,遠遠跟了上去。

  陸卓揚渾然不知“姐夫”就在身後,東摸摸,西湊湊,看到什麼都要上去瞧兩眼。

  再看旁邊那小子,也是殷勤得過分。買了一大堆的零嘴,一路捧著,不斷遞給陸卓揚。兩人有說有笑,越走越遠,漸漸脫離了大部隊。

  二人走到一個販賣樂器的攤子前停下,那小子又將零嘴遞到了陸卓揚手邊。

  陸卓揚撿了一顆話梅丟進嘴裡,低頭看看他懷裡一堆吃的,有點不好意思,道:“小桃子,你不用一直跟著我,我挑到想買的就回去跟你們匯合。”

  他背對著姜陵,看不到口型,不知道說的什麼。倒是邊上那小子連忙搖頭晃腦擺明立場:“沒事兒,我還是陪著你吧,也好有個照應。你還有想吃的沒?儘管開口,不用跟我客氣。”

  “不用不用,這些就夠了。”陸卓揚想說我都二十過半的人了,哪能一直吃小孩兒的零嘴。不過這個姓陶、被大伙兒稱作小桃子的少年熱情得很,他也不好意思拒絕,就又順手拿了一顆話梅。

  小桃子見他喜歡,嘴巴咧到了耳後根,把一整包話梅都塞到他手裡,好奇問道:“陸厭,你要找什麼?說出來聽聽,我還能幫你一起挑。”

  “這裡應該不會有。”陸卓揚撓撓頭,“我就想碰碰運氣。”

  “那是什麼?”

  “一種笛子。”陸卓揚隨意比劃了一下,“市面上很難見到的。”

  “那我們去那邊瞧瞧?”小桃子往花會另一邊指去,“說不定能找到。”

  “也好。”陸卓揚道,“那就……”

  “陸厭。”

  陸卓揚話未說完,就被一個不冷不熱的清冷聲音打斷了。

  這聲音他熟悉得很。

  回頭一看,果然是多日未見的姜陵。

  陸卓揚心中一喜:“姜……姐夫,你回來了。”

  “嗯。”姜陵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狀似無意地瞟了眼一旁少年,問道,“同窗?”

  “是啊。”陸卓揚趕緊為二人介紹,“這是我的同桌,陶遙,我們都叫他小桃子。小桃子,這是我姐夫,跟你說過的,李掌門的親傳弟子。”

  小桃子恭敬拘禮道:“姐夫好。”

  姜陵跟蹤一路眉頭都擰著,這會兒可好,擰巴得更緊了。

  陸卓揚渾然不覺不妥,不無得意地挑高眉頭,兀自滔滔不絕:“別看我姐夫長得好看,他可不是繡花枕頭,抓魔物的本事可大得很,一個可以頂別人十個,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行了。見著人就要說上一遍,不嫌臊得慌。”姜陵打斷他,“天色不早,可玩夠了?玩夠就跟我回去。”

  這日是乞巧節,這個年歲的人有哪個不想玩到夜半收市的?小桃子自覺十分善解人意,替陸卓揚解圍道:“陸厭還要找笛……”

  “夠了夠了,已經玩夠了!”可不能在這漏了底細,陸卓揚急忙打斷他,推著姜陵就往回走,“小桃子,我先回家了。”

  “誒……”小桃子滿臉遺憾,“這就走了啊。”

  陸卓揚反手與他揮揮:“你慢慢玩,明兒學堂上見。”

  “明兒見。”小桃子癟起了嘴,沖他的背影也揮了揮。

  待人走遠了,小桃子低頭瞧一眼手裡的零嘴,興致索然塞進懷裡。

  路的另一頭,姜陵被推著走兩步,然後就顧自邁開了步子,悶聲不響地只管往前走,倒是越走越快。

  陸卓揚腿短,小跑才勉強跟上,不由抱怨道:“你走慢點,我都快趕不上了。”

  “這就趕不上了?”姜陵放緩腳步,斜睨他道,“教你的術法可有每日在練?”

  “有……啊。有在練。”陸卓揚支支吾吾,眼珠子滋溜轉了一圈,跨前一步,抱住姜陵左邊胳膊晃了一晃,裝模作樣撒了一回嬌,不露聲色地試圖轉換話題,“狩魔可還順利?我聽門裡弟子說,這回的魔物可不好對付。”

  “不過宵小,不足掛齒。”姜陵也不是容易打發的,“可是每日都練?”

  “每……隔一日。”陸卓揚尷尬笑笑,又轉到姜陵右邊,絞盡腦汁給自己找了藉口,“也不是我故意不練,主要是學堂的課業繁重,每天都要背些詩詞歌賦什麼的。你也知道,我一把年紀了,腦子哪裡夠用,能記住三字經都算不錯了……”

  “課業繁重?”姜陵揪住幾個字,半途插/進話來。

  “是,是啊。繁重得很。”陸卓揚道。

  “竟有閒心與‘同窗好友’逛花會,這課業倒真是‘繁重得很’。”姜陵咬牙切齒地將話尾四個大字砸在陸卓揚臉上。

  又頓上一頓,似是自語道:“也好。”

  陸卓揚硬著頭皮等他說下半句,哪知“也好”過後就沒了下文。

  “話可不能說一半,也好什麼啊?”話音剛落,額上就吃了一個不輕不重的爆栗子。

  “風長老有事在身,要離開臨淵城一段時間,托我代幾日課。我本不想管這閒事,不過課業如斯繁重也是不妥……”姜陵道,“總不能見‘妻弟’勞心勞力而不聞不問。你且等著,明日便隨你一同去學堂。”

  “啥?”陸卓揚虎軀一震,“你要來代課?”

  姜陵冷笑不語。

  他倒要看看,這蠢貨上得什麼課,竟空得還有閒心“交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小桃子:姐夫好。

  姜陵:……活膩味了是伐。

  ☆、正經的番外(中)

  翌日清晨,天色晴好。

  結束了晨練,姜陵回到臥房換了身衣服。收拾齊整出門時,發現隔壁房間沒有半分動靜。

  這個時辰還沒起,恐怕上學堂是要遲到的。姜陵信步走到門前,十分隨意地敲了敲,沒等裡頭應聲,便推門而入。

  床榻上被褥毯子亂糟糟堆成一團,人卻是沒在,只在床頭柜子上留了一張字跡醜陋的紙條:

  先生和學生一起去學堂影響不好,我先走了。

  “嘖。”

  對於陸卓揚這種走形式的做法,姜陵十分不屑,將字條收了揣進懷中,又將渾身上下規整得一絲不苟後,這才斂了一慣的冷眉冷眼,往學堂而去。

  他時間掐得極准,辰時一刻,準時準點踏入學館。

  學生們先前就知道會有人來代風長老的課,是而早早都在座位上候著,交頭接耳地議論著新來的代課先生。

  姜陵進門的時候,大部分人都伸長著脖子,見到人了,於是齊刷刷驚嘆一聲,靜默片刻後,又壓低聲音聊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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