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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岳母就在一旁坐著,想來不會見死不救吧……

  一班外孫垂頭喪腦,女婿又做可憐討饒狀,蔣氏哪還忍心苛責他們,畢竟幼帝毫髮無損,這件事捂在自家府上最好還是悄無聲息的遮掩過去,要追究到底,那還是秉安的過錯,迎了聖駕過府,竟連個招呼都不打,他就不怕出個差池。

  小政和帝也沒發覺異常,此刻他窩在和藹的夫人懷裡,備受呵護,早就把方才那一驚魂時刻忘得一乾二淨。而且,太師夫人一手揉著小聖上的後背,給他舒筋散氣,另一個臂彎里同時還依著極好看的小姐姐,一對小娃娃,羞答答,還都是清永雋秀的好模樣,可不招人憐。

  邵媛馨倒沒有多想,她剛誕下雙生子不久,正是母性最濃的時候,索性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不論姚盧關蔣各家,只要今夜來府的都被她攏到了回文院。庭院中奴婢們提來各式各樣的花燈,還有營造司進獻的簡訊煙火,人流涌動,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生生在深秋寒夜造出了一份天上人間。

  姚家幾位小公子最喜舅母這樣的溫婉性子,不似母親,一言不合就杖棍加身,他們雖然覺得手裡的花燈“娘們唧唧”的,但只要能搏小妹歡心,舉就舉著吧。

  皇帝擅離宮闈,這種事根本瞞不住,孟太后在西宮哄著榮王入眠,對母親的咄咄逼問面露不喜。

  “好了,太師不是旁人,哀家信得過他。”

  “娘娘,神宗當年就是因為錯信以致於——”

  “夠了!”

  孟氏雷霆一喝,嚇得宮殿中的奴才瑟縮發抖。跪在塌几旁的乳母小心扯過榮王殿下的手腳,退去了偏殿。女官給趙喜使了個眼色,讓司禮監闔嚴了西宮的門戶。

  “先帝駕崩是他咎由自取,哀家日後不想再在宮闈內聽到有關此事的議論,哪怕母親你,最好也要謹言慎行。”

  奉浥夫人不敢置信,她的女兒竟敢如此冷酷無禮地對待她這個生身之母,太后當真是看不到趙氏的狼子野心,還是如坊間揣測得那般色令智昏,為了趙明誠,她真的打算把江山拱手讓人嗎!

  “哀家生於孟氏沒落之際,以母家式微失寵於神宗,以致在後宮飽受磋磨,大弟他們為哀家四方奔走,呼應求援,哀家銘記於心。如今皇帝即位,哀家大封子侄,這情義算是還到份上了。”

  “都是嫡親骨肉,娘娘說這話不是扎老身的心嗎……”

  “是嗎?母親真的心疼過哀家嗎?那為什麼,要讓哀家在東宮掙扎十年?!”

  “哀家十四歲入侍宮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拖累孟氏一族步入萬劫不復之地,哀家被人打壓欺辱,甚至失印數年之久,可母親從未告訴過哀家,孟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在朝野布局停當。

  師芎、郭涔,還有那遠在河北的布政使,若非太師,你們是不是又要越過哀家直接替皇帝代掌了?!

  六部九卿潛藏了多少孟家班底,以致於讓內閣膽寒,張燾失魂!

  你們把兵部玩弄在股掌之上,何必再對我們孤兒寡母假以辭色,父親真要這皇位,就讓他親口來跟哀家說,或許,當日哀家在朝陽門前就該遂了你們的意……”

  歷經世事滌盪,孟氏早就學會對任何人留一個心眼,也正因如此,她才全力扶植太師,孟家那座夢園太恐怖,沒有另一股勢力牽制,她們母子三人難有善終。

  “娘娘這是聽信了何人的讒言,孟家豈會有大逆不道的心思,你爹他,他……”

  奉浥夫人嫁進孟府四十餘年,對壽春侯府算是了如指掌,她敢斷言孟守德沒這份膽子,可這幾年孟家在前朝的動作都隱隱指向那隱秘之地,對於那位神鬼莫測的父親大人,奉浥夫人就拿不準了。

  “母親回去吧,趙孟聯姻作罷,太師若有好女,必為中宮之主,希來膝下萱姐晉櫟澧郡主,許其另擇佳婿。”

  “不成!道萱的婚事變不得,娘娘,這是太爺的意思,你爹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趙孟兩家聯手,江山唾手可得,況且,太師入秋以來對孟家在前朝的強硬崛起一直持觀望態度。就目前看來,趙氏沒有開戰的意思。

  雖然壽春侯府明面上聲勢驚人,但孟家父子卻處於權力真空地帶。除了孟希來,孟家其餘後嗣並不得人心,幼帝多病體虛,前途難卜,這種時候,趙孟兩家的關係可是越緊密越安全。

  “呵,哀家倒是忘了,太公尚在呢。罷了,這些事押後再議吧,反正孩子們都還小,誰知到時候是什麼光景……”

  孟太后眸中閃過陰霾,對母家前後不一的口吻展開辛辣嘲諷,看來太師罵得對,她就是太過軟弱以致於孟家連謊都懶得在她跟前圓。

  奉浥夫人猛不迭被人掀了底牌,看著親生骨肉大改往日作風,她突然從心裡躥出一股寒意,太后與孟家不知何時竟離了心!

  政和二年,黃河再發凌汛,河北總督董臻趕赴淮揚行營,親自主持抗洪事務。

  朝廷數年的部署在此時展現的淋漓盡致,叢嵐拼著一條老命把戴家留守河南的所有勢力都拖下了水,兩江兵馬早被調回,留在大營里的都是被打散待罪的原桂西軍團麾下。

  自靳家獲罪,這些人便惶惶不可終日,即使躲在河南也心有餘悸,如今總督大人突然拋過來一個戴罪立功、洗刷出身的好機會,傻子才會放過。

  戴廣成憑藉其叔父的淫威在河南境內橫行多年,魚肉百姓他擅長,可調兵遣將?哼,用軍營里老卒的話說,“那真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淮揚行營在蟄伏五年之後井噴爆發,叢嵐大開屠刀,親自在淳化堰口上將戴廣成祭了龍王,但當年淳化毀堤一事時過境遷,為了安定河南官場的人心,太師只剪除了幾波大惡,涉案附吏數百,謫遷發判,董臻自會料理妥當。

  經此一役,叢嵐於治河政務算是功過相抵,這位翻過年就六十整齡的老大人連發七道奏疏,乞求內閣放他告老還鄉,但江南如今內鬥不休,蘇袛銘正騰不出手來收拾越發猖獗的瞿國梁,又怎會對攜重功歸朝的老部下輕易放手。

  沒卒在黃河任上,那就回京繼續為次輔一黨所用,況且,如今的朝堂上,誰也不確定今日為袍澤,明晨會不會就成了敵手。

  外戚坐大,誰能料到孟希來對江南命脈了如指掌,一場子虛烏有的科場舞弊案幾乎把江南四大書院全兜了進去,那是江南士統的希望啊,拿捏在後族手裡,滿朝大臣們豈還敢擅動。

  若非趙懷珏臨危不亂,動用總督府與整個蘇南的官勢強把白鹿書院從中撇清,那沈蘇顧張幾家留守的宗房分支定也會被一網打盡,從開年至今,太師一直在這件案子裡斡旋,江南數萬士子的生死現如今就懸在西宮一念之間。

  如今的內閣算得上眾志成城,幾位閣老協同合作,試圖以營造平靜的朝堂氛圍來壓制住麾下人馬的恐慌,但自三月以來,每日裡還是有不少肱骨門生改投山門,他們痛心疾首卻也是無可奈何。

  四月,京中興起春熱,政和帝重病難行,一旬未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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