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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抱琴伺候亭幽起床梳頭,拿起那因剪過而明顯短了些的一綹頭髮道:“主子這是發什麼火拿自己的頭髮出氣吶,當年為了養這頭頭髮,老祖宗費了多少心思。”

  亭幽愣了愣,當時倒是忘了當初花了多少心思在頭髮上了,不過若真能回永安,哪怕今後都不留頭髮也行。

  亭幽也不瞞抱琴,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她。

  “主子……”想著永安,抱琴也想回去,宮裡雖然富貴,但心總是提在半空里,而且自打進了宮,自己主子臉上的笑容就再沒明媚過。

  抱琴握住亭幽的手,看著她,重重地點點頭。

  兩個人心意在這一握里已經無庸言說。

  亭幽的傷一個月後已經大好。周糙易依然每三日來給亭幽診一次脈,老頭子話不多,除了與病情相關的囑咐外,嘴裡不會多蹦一個字兒出來。

  但這回敬府最新的消息,居然會從周糙易嘴裡冒出來,這讓亭幽有些驚訝。

  定熙帝下旨,敬府抄家,一家男女老少盡逐出京城,終生不得返京,至於敬老爺則擬於月末處斬,至於敬家大爺,聽說已經魂斷王睿卿的刀下。

  亭幽聽了,便沉默不語。怪不得好些日子沒聽過母親的消息了,倒是前幾日讓她身邊的韓嬤嬤送了一件新的夾襖來,想是年前新為亭幽做的。

  亭幽摸了摸夾襖上的鳶尾花盤扣,她打小就愛這樣嫵媚的盤扣,家裡會打這種扣子的人少,每年都是敬夫人親自打上。

  如今自己大哥去了,亭幽心裡其實並不怎麼難受,想著他做的那些事,害了那麼多家庭失去親子,王睿卿那一刀砍得他不冤,只是母親心裡還不知怎麼難受呢。

  長子既去,丈夫又要問斬,亭幽的眼淚落在盤口上,布料上一點深色慢慢氤氳開去。

  永安吶,永安,亭幽只怕自己是回不去了。

  周糙易素來寡言,如今卻特特帶了這麼則消息來,亭幽如何不知他背後人的意思。好像每次這般後,她都會匍匐著求他讓她回去。

  也不知該是笑是憂,笑的是他終還想著怎麼逼她自己求饒回去,也算帝王心裡還記掛著她這麼一號人。閒暇時可以玩弄。

  再三日,周糙易又來,亭幽讓抱琴將一個木頭盒子遞了過去,“還請周太醫能替我轉交皇上。”亭幽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低。

  ☆、第 58 章

  盒子裡的東西沒什麼出奇,是當初亭幽絞發明志最後被圓覺退回的那綹斷髮。

  先朝德章帝的惠妃因罪出宮,便是送了一綹斷髮回宮,重獲聖寵。她說,她的一切都是皇帝給的,唯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如今一綹秀髮寄相思,但願君相知。

  王九福獻寶似地將那木頭盒子捧在手心裡,跟捧著個玉娃娃似的,獻到定熙帝跟前。卻見定熙帝只冷然地看了一眼盒子,就低頭繼續看奏摺去了。

  王九福本來還納悶兒,至晚上,見定熙帝在內殿喝悶酒,才明白過來,其實也不算明白,不明白為何敬貴妃主動認錯兒,這位主子爺還是滿臉的陰鬱。

  平日裡不是多惦記那位的麼,睹物思人,東書房的畫卷,內殿那位主子不知何時落下的一對耳墜,哪日不要摩挲個半晌。

  定熙帝還在一杯酒一杯酒地往肚子裡灌,佐酒小菜絲毫沒動,王九福擔心再這麼下去,定熙帝該傷著身子了,但又不敢上前去勸。

  “皇上可要召花月樓的舞姬來助酒性?”王九福躬著腰,不敢抬頭。

  定熙帝斜乜著眼睛,看了看王九福的頭頂,他這樣子是需要舞姬來助興的麼,這王九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定熙帝也知道,這是王九福逗著自己講話吶,這麼些人里也就這麼一個人還算懂得點兒帝心。

  “王九福,你說朕要不要原諒她?”定熙帝打著酒嗝問道。

  這話可不該王九福回答,所以他乖乖地低著頭,也不敢看定熙帝的臉,知道定熙帝這時定然不願讓人看見他臉上的神色。

  定熙帝歪歪斜斜地站起來,“朕是想原諒了她,可那根刺就扎在朕心裡,朕心裡難受,難受。”定熙帝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那根刺,什麼刺?王九福不知。可定熙帝的事是鮮有王九福不知的。只除了那晚宮妃省親,媛昭儀回宮謝恩,同定熙帝單獨相處了一盞茶功夫,然後一切就不對了。

  敬貴妃出宮,定熙帝重裝花月樓,好像都是從那時開始的。

  王九福的心思飛快地轉著,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明。

  再後來,身體本來健健康康的媛昭儀忽然就暴斃了。

  還有呢?

  然後賢德妃于氏家裡出了件大事,於老爺致仕回鄉,遭遇山賊,同於夫人都沒倖免,最後查出是內賊乾的,於家被清洗得乾乾淨淨。

  當然賢德妃的位置還是穩固的。皇上替大皇子選了一個毫無根基的岳父,封大皇子為安郡王,出宮開府。

  再然後,生了五皇子的昭妃得晉淑妃位,攝六宮事。

  王九福心裡一緊,不知這位敬貴妃究竟犯了什麼事,還牽扯了媛昭儀和於賢妃,還讓定熙帝下手將知情人清理得一乾二淨。

  定熙帝靜了一下,“突”地一聲將木盒子打開,大笑了出來,“瞧瞧,瞧瞧,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就是求饒求情,還這麼矯情,以為朕是非她不可了?可笑,可笑,真可笑。”定熙帝一邊笑,一邊往床邊走去。

  王九福趕緊上前為他更衣,伺候他躺下。

  夜裡,過了良久,久到王九福都打了一頓瞌睡了,忽然聽見定熙帝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備馬,朕要出宮。”

  王九福應了一聲,心裡卻“哎喲”了一下,又是大半夜地出宮,真是要了命了。

  這一夜亭幽也難熬,特地沐浴,還用皂角洗了頭髮,一身比丘尼袍靜靜地坐在燈下,抱琴去了別的地方睡下,亭幽并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那般模樣。

  至於尼姑袍嘛,一來是沒什麼衣服可換,二來,以她對定熙帝的了解,指不定這打扮還能促了他大爺的興致。

  只是這一夜也等了太久了,亭幽拿手撐著下巴,一搖一晃地睡著了,又驚醒,驚醒了又睡著。

  最後,總算還是把人給盼到了。

  碧玉冠、青竹袍、人仿似瘦了些,翠翠翡石,鬱郁青山,郎艷獨絕,真真是好風采,好氣勢。

  亭幽有些無措地站起身,本來心底做好了無數的準備,但定熙帝一跨進門來,亭幽就覺得呼吸開始困難,整個屋子仿佛都被他的身影籠罩著,本來就狹窄的空間更是容不下人了。

  亭幽緊張地行禮,一時手快,居然雙手合十在胸口,被定熙帝眉毛一挑,才醒悟過來,可穿著尼袍行宮妃禮,怎麼看怎麼彆扭,亭幽只能愣愣地站著。

  相比起亭幽的無措,定熙帝就鎮定大方多了,擺了擺下袍,將手裡的木盒子放在屋裡唯一的桌子上,在旁邊亭幽擦得很乾淨的木椅上坐了下來。

  亭幽被那木盒子刺了刺眼睛,總算想起今日究竟是為個什麼了,上前殷勤地倒了杯茶水,雙手捧到定熙帝跟前。

  定熙帝眼光閒閒地掃了一眼那杯子,斜睨了亭幽一眼,絲毫沒有要接過去的意思,嘴角倒是扯出了一絲譏諷,刺眼得緊。

  自然是嫌棄了,這樣粗製的杯子,末等的茶葉,做皇帝的當然是喝不下的。亭幽悶悶地放下杯子,低著頭思忖著怎麼開口效果更好。

  一年多沒見,亭幽覺得定熙帝陌生得跟仿佛十年沒見一般,以前他雖然冷淡,又愛諷刺人,但周遭的氣勢並不如今日這般冰冷,拒人於千里之外,讓人難以靠近。

  亭幽還在沉思,但定熙帝的耐性顯然不怎麼好,靜默不到片刻,便霍然起身,欲往外走。

  亭幽大驚失色,若真就這般了了,她何苦做那許多表面功夫,歷史好似總在重演,上一次是為了弄箏,這一次又是為了父親,可既然下定了決心,自然再容不得“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思想。

  亭幽從後面抱住定熙帝的腰,貼了上去,說不出話來,眼淚一顆顆往外滴。

  亭幽的臉在定熙帝背後蹭了蹭,雖然心底不想承認,可是這樣抱著他,只覺得真好,但是那眼淚不知是在泛酸,還是在哀悼自己將要失去的自尊,亦或者是她做的戲。

  定熙帝的背僵了僵,半晌才轉過身,又半晌,才抬起手,輕輕撫了撫亭幽的背。

  兩個人像極近,又似極遠。

  “臣妾想皇上了。”亭幽吸著淚,低聲道。

  定熙帝的手僵了僵,收了回去。

  亭幽感知到了,心裡只以為定熙帝是被她的話觸動了,定熙帝愛聽什麼,亭幽自以為還是知道的。

  “以前是臣妾不懂事,總是使小性兒氣皇上,可那也是臣妾妒忌的原因。”亭幽的最後一句仿佛在急急解釋,總是要表明自己那般是為著愛慕皇帝陛下,“以後臣妾再不敢了,皇上能原諒臣妾麼?”

  原諒吧,原諒吧,既然能原諒自己,自然也就不會一邊兒臨幸著女兒,一邊殺人老爹了。

  亭幽這番話說得婉轉動人,即表明了自己一心戀慕定熙帝,又認了錯,當初鬧得那般僵,不就是因著自己的性子倔麼,亭幽自以為定熙帝既然能設局逼她認錯,又能半夜私會於崇真寺,自然會順坡下驢,卻不想被定熙帝推了一把,踉蹌了幾步跌坐於床畔。

  “說這些話,你自己不覺得噁心嗎?”

  定熙帝的聲音冷冷傳來,亭幽抬起頭就望入了定熙帝滿眼的諷刺和厭惡里。

  噁心?亭幽自然是噁心的,噁心自己。

  “不必虛情假意,不就是想替敬國安求情麼,只要伺候得朕高興了,朕可以考慮。”定熙帝背負著手,俯視著亭幽,“都說敬家會□女兒,你該慶幸朕還沒玩膩。”

  一個“玩”字將亭幽臉上好容易養出來的血色擊退得乾乾淨淨。

  “你這身衣裳極好,知道該怎麼伺候朕麼?”定熙帝的聲音揚了揚,嘴角翹起一絲笑容。

  亭幽只覺得這話可恨又可怖。

  定熙帝既然將話挑明了,亭幽若再不識相,就是自尋絕路了。怎麼伺候自然是知道的,也確實被□過,只是亭幽從沒想過會用上。

  亭幽站起身,將眼淚抹了乾淨,手指擱到頸部,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想要解開自己的衣服。

  定熙帝已經重新坐回了木椅上,看著亭幽,勾出一絲冷笑,“不必,瘦得這麼難看又皮粗肉糙,脫了反而礙眼。”

  亭幽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的確粗糙了許多,再不是宮裡那位細皮嫩肉的娘娘了。心底泛起的感覺,亭幽無心去品評,勉強壓了下去,乖順地走到定熙帝跟前。

  一站,一坐,自己居高臨下,定熙帝自然會不豫,這是伺候的忌諱,亭幽選擇側坐在定熙帝腿上,見他沒有反對,這才又進了一步,緩緩靠過去,想要親一親定熙帝的唇角。

  營造一絲親密,更利於下一步的伺候不是?

  眼看著即將靠近,定熙帝卻側了側頭,避了開去,臉上的嫌惡表現得極為明顯,亭幽想忽略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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