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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無師可能是覺得這樣的沈嶠很可愛,不枉自己帶他來一場,伸手去拉他,一邊笑道:“祁鳳閣從前肯定不會帶你來賭坊罷?”

  沈嶠蹙眉,言下之意很明顯:師尊如何會帶他來這種地方?

  晏無師將他拉到牌桌前面,用誘哄小孩兒的語氣:“可好玩了,你看看,哪怕這樣簡單的賭大小,那些人都全神貫注,生怕漏看一點。”

  沈嶠在周圍人臉上掃了一圈,果然,個個神色亢奮,眼珠子一錯不錯盯著莊家手中的瓷盅。

  待瓷盅揭起,結果出來,所有人的表qíng頓時為之一變,先時的緊繃分化,一者歡天喜地,一者頹喪懊惱。

  但沈嶠不能理解他們的激動,他是游離於這裡的人物,冷眼旁觀,無法感同身受。

  晏無師將兌換來的木籌放在他手裡,這裡頭代表的是十兩,放在尋常人家已足夠吃用大半年,在這裡也屬於比較大的賭注了,但浣月宗財大氣粗,他自然眼也不眨:“你也試試。”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瓷盅搖了一陣,倒扣在桌案上,莊家喊道。

  沈嶠猶豫了一下,手指輕輕一彈,木籌無聲無息落在寫著“小”的那一塊區域。

  這一手漂亮之極,莊家百忙之中抬頭一看,見是個好看的年輕道人,身後還背著劍,心說不會是來砸場子的罷。

  瓷盅開出,是小。

  這桌是一賠一,沈嶠多贏回一塊木籌,意味著他現在身上有二十兩。

  第二輪,接著押,這回他押了大。

  結果揭曉,果然是大。

  接連幾回,都被他押對了,連旁邊的賭客都注意上他,心想怎麼這年頭連道士都喜歡賭博了,卻沒妨礙他們紛紛跟著沈嶠下注。

  莊家有些坐不住了,暗中稟報了東家,東家帶著人出來,一見對方是江湖人士,看著不是很好惹的樣子,趕緊奉上一大份厚禮,恭恭敬敬將他們請了出去,末了還告訴他們,縣城裡還有一間叫四方賭坊的,規模也很大。

  晏無師打從出門就開始笑,笑到扶著沈嶠的肩膀彎下腰。

  沈嶠:“……別笑了。”

  晏無師都快笑出眼淚了:“我這是頭一回被人趕出賭坊,皆因拜你所賜,你是不是運上內力去聽人家骰子了?”

  沈嶠:“……我又不知道在賭坊里不能用這一招。”

  還帶了點不自覺的委屈。

  晏無師點點他:“這是規矩,哪怕祁鳳閣來了都不能用內力,否則天底下再不會有一間賭坊讓他進去。”

  沈嶠倒是很快釋然,還笑道:“反正若不是你拉著我,我方才也不會進去。”

  他看了晏無師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好奇道:“你贏了不少?沒用內力?”

  晏無師笑道:“這間賭坊口碑不錯,莊家不出千,大家就各自憑運氣,也算是多一點樂子,你不覺得用內力去聽骰子,事先知道了結果,反而很無趣嗎?”

  沈嶠雖然不喜歡玩,但也能理解他的話,聞言點頭道:“凡事留點未知懸念,也算是多了樂趣。”

  晏無師將錢袋拋上拋下把玩,轉眼丟到路邊乞丐的破碗裡,準確無誤,乞丐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天降橫財,直接都驚呆了。

  反觀扔錢的人,卻連看都未看他一眼,仿佛自己扔掉的,僅僅是一塊石頭。

  “不錯,人生處處皆是賭,投胎是賭,有些人生到好人家,衣食無憂,有些人生作乞丐子,天生貧困;娶妻嫁人也是賭,夫妻和順有之,家宅不寧有之。平庸市井之家也好,鐘鳴鼎食之家也罷,乃至天家帝王,哪裡不是一場博弈?”

  沈嶠想起自己,他若沒有被祁鳳閣收為徒弟,哪怕天分再好,只怕亂世之中,現在早就成為孤魂野鬼了。

  對方用賭博下注來比喻,倒也有異曲同工之處,不能說不對。

  沈嶠搖搖頭:“晏無師,你骨子裡就是個賭徒。”

  為求痛快,連性命都可以押上,只怕天下間也沒有比他更瘋狂的賭徒了。

  晏無師笑道:“知我者阿嶠也,若是與狐鹿估一戰十拿九穩,我還去作甚,只因勝負未定,所以才有趣,少了這些懸念,人生豈不乏味得很!”

  沈嶠嘴角也不由泛起一抹笑意:“世間如你一般肆意之人,怕也少見。”

  晏無師:“來,贏了錢,我請你吃飯。”

  沈嶠提醒他:“……你贏來的賭金剛剛給乞丐了。”

  晏無師:“贏錢是為痛快,痛快就要請飯,與賭金有何干係?”

  簡而言之,我高興。

  沈嶠無語地被他拉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拋開老晏的正邪不定,想幹嘛就幹嘛,沒什麼善惡底線這一點,他恣意瀟灑的人生態度還是挺讓人佩服的,當然首先要有實力打底。

  晏無師:阿嶠,我請吃飯。

  沈嶠:哦好……但我好像有不祥的預感。

  晏無師:那是你的錯覺咦嘻嘻。

  ☆、127|第 127 章

  “你說,我師尊會帶著人去哪裡?”玉生煙問道,百無聊賴地倚在廊柱下,正拿著一根茅糙逗鹿玩,心裡還有些奇怪,師尊可不是什麼愛護幼小的人物,怎麼會忽然弄了一頭鹿在這裡養著。

  管家笑道:“您若是好奇,跟上去瞧瞧便知道了。”

  玉生煙趕忙搖頭:“我可不想做這找死的事qíng,只是後日就要決戰了,我瞧著師尊好似一點也不擔心,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你從我未入師門就已經跟在師尊身邊了,對師尊的心思想必比我更了解才是?”

  管家欠身道:“不敢當二郎君誇獎,主人心思深似海,豈是小人能夠揣測的,不過主人做事,向來走一步看三步,這次與狐鹿估約戰,想必也是如此,主人洪福齊天,定能平安無事。”

  玉生煙不由笑了,這管家對師尊推崇備至,從這些話便能看出來,在對方眼裡,師尊全身上下簡直沒有一處不好。

  “你老實與我說,縣上的盤口,你有沒有去押注?”

  管家先是睜大了眼,而後輕咳一聲,掩口含糊道:“下了一點點。”

  玉生煙追問:“一點點是多少?”

  老管家無奈:“約莫二十來兩罷。”

  玉生煙:“那麼少?你方才還說師尊一定會贏呢!”

  管家也笑了:“本來就是小賭怡qíng,難不成還要押上整副身家?您若是無聊,不妨也去縣城走走,如今那裡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正好切磋切磋。”

  玉生煙:“大戰在即,我就不去招惹是非了。”

  他其實是很想跟在晏無師沈嶠他們後面去瞧瞧熱鬧的,不過之前沒眼力得罪了師尊,如今只好老老實實龜縮在別莊,跟老管家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管家看他沒精打采的模樣,便主動接上方才的話題:“那依您看,主人與沈道長會去何處,不如來賭一賭?”

  玉生煙:“賭什麼?”

  管家笑道:“小人上回收的那一套漢代的玉壺玉杯,二郎君不是相中很久了,就以那個為彩頭如何?”

  玉生煙來精神了,一個鯉魚打挺坐起:“那我就用師兄送的一套琉璃棋子來作彩頭。等他們回來,我是不敢上前去問的,如何能知道結果?”

  管家:“這個好辦,沈道長好說話,回來一問沈道長便知曉了。”

  玉生煙:“出去必然是要吃飯的,這個不能算在內,師尊特地帶沈道長出去,總不會是專門為了吃一頓飯。”

  管家點頭:“那小人猜,他們興許是去訪友了,如今撫寧縣高人云集,連汝鄢宮主都來了,說不定主人與沈道長是想去會會故人。”

  玉生煙哈哈一笑:“張叔,你的心頭好恐怕是要輸給我了!”

  管家含笑:“二郎君還未猜呢,怎麼就知道我輸了?”

  玉生煙:“以師尊的為人,怎會主動去拜訪別人,汝鄢克惠早已與他交過手,師尊想必不會再找他,後日就要與狐鹿估決戰,此時更該留存實力才是。”

  管家疑惑:“那您指的是?”

  玉生煙:“人生四喜,吃喝嫖賭,我猜這會兒,他們不是在賭坊,就是在青樓。”

  管家:……

  他從來不知道人生四喜是這麼個四喜。

  管家:“主人要什麼投懷送抱的美人沒有,別莊裡也有美貌歌姬,何至於帶沈道長去那種地方?”

  玉生煙:“這你就不懂了,沈道長不開竅啊,從小清心寡yù,木頭似的,這天底下最能令人開竅的地方,莫過於煙花之地了,不說親身體驗,單是看看,便能恍然開竅了,師尊得先帶沈道長去體會體會男女之間的不同,然後有了高下對比,才能領悟人間極樂!”

  管家奇怪:“什麼高下對比?”

  玉生煙哦了一聲:“就是對比一下師尊與女子……”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心道好險,差點就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了,之前看過的那一幕,得趕緊忘記才是。

  忙含混過去:“總而言之,不是賭坊就是青樓,你瞧他們回來的時候,沈道長若面泛桃花,眼角含羞,那必定是去了煙花之地才會有的神色。”

  管家:“……”您好了解的樣子。

  玉生煙見他表qíng古怪:“你賭不賭,不會是捨不得你那套玉壺,反悔了罷?”

  管家趕緊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哪裡有反悔的道理,自然是賭的!”

  玉生煙將茅糙往小鹿腦袋上一丟,起身笑道:“那我就等著收彩頭了,到時候你可不能心疼!”

  他的心qíng總算暢快許多,走了幾步,回過頭,朝小鹿招手:“過來,帶你去吃烤ròu。”

  又問管家:“師尊給它起名了嗎?”

  管家:“……起倒是起了。”

  玉生煙:“叫什麼?”

  管家:“……阿嶠。”

  玉生煙一滯:“哪個嶠?”

  管家忍笑:“就是您想的那個。”

  兩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玉生煙忽然道:“我現在不猜他們去青樓了行嗎?”

  管家笑道:“您這是要反悔了?”

  玉生煙無可奈何:“罷了罷了。”

  他又對小鹿招手:“沈道長,吃烤ròu嗎?”

  管家:“……”

  小鹿回以無辜的眼神。

  沈嶠不在吃烤ròu,也不在青樓,他現在在湖邊。

  這個湖離別莊不遠,他們坐在涼亭里,晏無師則讓人將釣上來的魚蝦醃製成醉蝦醉魚再呈上來,加上一壇陳年好酒,在旁人看來真是神仙都不換的日子。

  晏無師素來懂得如何讓自己過得更舒坦,雖說野外餐風露宿的日子他也過得,但能不委屈自己的時候,他絕不會委屈自己。

  “你從哪裡叫來的現成人手?”沈嶠有些奇怪。

  “這附近有個驛館,原先沒什麼生意,我買下來,將別莊裡的人撥一些過去,雅客來這裡垂釣的時候,也可做些吃食的生意,晚上便可順便宿在驛館,無須急著趕回城。”

  沈嶠笑道:“只怕也只有你會這麼做了罷。”

  晏無師:“這附近景致既有半步峰應悔峰那等險峻陡峭的山勢所在,自然有文人墨客前來,也不算完全無人問津。”

  沈嶠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這間驛館,最主要還是作為打探或中轉消息的所在,畢竟官道旁邊,許多人會在驛館落腳,至於找了手藝好的廚子來做飯,還有這些捧著酒菜的婢女,那只是專門為晏宗主效勞的,賺錢與否,並不重要。

  這面前的菜餚,基本都是用酒來烹調的,酒香濃郁,熏人yù醉。

  沈嶠並不是杯酒不沾的人,但他看著眼前滿滿一杯的陳酒,面露為難:“其實我酒量不好。”

  這酒一看就是會醉人的那種。

  晏無師將自己杯子裡的滿上,然後一飲而盡:“我都快要赴死了,你連杯酒都不肯喝。”

  沈嶠:“……”

  明知他是故意這樣說,但沈嶠還是拿起酒杯,分兩口喝完,一股火辣辣的熱làng流過喉嚨之後,霎時感覺整個人從胃裡開始燒了起來。

  “這是燒酒?”他有些驚詫。

  晏無師搖首:“不算,只是加了些茱萸花椒,所以會更沖一些,不過魚蝦蟹性寒,正好中和。”

  侍女上前拈起醉蝦將其剝殼,把剝出來的嫩ròu放入沈嶠面前的碟子裡。

  沈嶠吃進嘴裡,河鮮的甜美加上酒香濃郁,的確回味無窮,他放下筷子,見侍女還要再往他碟子裡放,擺擺手道:“我怕吃多了會醉,不吃了。”

  晏無師搖搖頭:“吃過這一頓,不知半步峰上回來,坐在你對面的人是否還有我,你卻連動一筷子都嫌多,實在令我傷心。”

  沈嶠:“……你別老拿這件事來說,狐鹿估固然厲害,你又不是省油的燈,豈能輕易喪命!”

  晏無師揮退侍女,親手給他滿上酒,淡淡道:“世事無常,我雖狂妄,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贏,這一戰,狐鹿估既需要通過打贏我,來向世人表明他早已遠勝祁鳳閣,更要為突厥揚威。他若能殺我而不殺,豈非辜負了他赫赫威名,我若能殺得了狐鹿估卻不下手,這也不是我的本性。”

  沈嶠輕輕嘆了口氣,不忍違逆,終於不再拒絕這酒。

  晏無師本是不懷好意,平日裡沒機會給沈嶠灌酒,現在正好可以趁機欣賞一下美人的醉態,所以尋了他的軟肋,一杯接一杯地斟上,誰知沈嶠說自己酒量差並不是在開玩笑,三杯下肚,雙頰便已暈上淺淺的紅,眼神也不復以往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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