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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嗅著太子身上的奶香,溫道庸有些不自在:“你都多大了呀,還喝奶呢。”

  小太子愣了一下,抬起胳膊聞聞自己的胳肢窩,眉頭皺成了一個小疙瘩,臉上難得帶起一絲無措。他以為對方這話是在嫌棄他身上有臭味。

  溫道庸嘴角一抽,按下他抬起的胳膊道:“不要瞎動,一會我抱不動你,就讓你自己走。”

  小太子立馬摟緊了溫道庸的脖子,小臉蛋貼在溫道庸的頸部皮膚上,軟綿綿的問:“世子為甚不讓孤和忠賢候出海呢?孤從未出過海,據說外頭有赤發綠眼珠子的怪人,還會嘰里咕嚕的說鳥話。孤想見見赤發的人長什麼模樣。”

  “赤發的那是妖精,怪人們都長著白色的黃色的頭髮,也沒多漂亮,身上一股一股羊膻味。”溫道庸忙哄他。

  小太子羨慕極了,抬起頭眼巴巴的望著溫道庸的眼睛:“世子也見過那些怪人麼?孤總求著父皇,父皇不讓我見呢。”

  接觸到他的眼神,溫道庸心中被萌的一個哆嗦,立馬英雄萬丈的挺起了胸膛:“這有什麼?你如今年紀太小,再長大一些,我總要隨船出航,屆時帶上你又何妨?只是海上天氣陰晴不定,你得多準備一些才好出行,否則決計要被嚇一跳。”

  小太子抿抿嘴,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趴在他肩頭不講話了,眼睛裡的狡黠一閃即逝。

  溫道庸卻全然不知,他挺著自己的胸膛,被女相的小太子爺依靠的底氣十足,一面在心中鄙視他越發不懂事的父親,一面感嘆著自己總該早些將家庭給支撐起來。

  唉,少年老成的背後,辛酸又有誰知呢?

  第64章 大厲

  隨著踏上中土大陸的洋人越來越多,大厲這塊土地的變化已經全然不可和從前同日而語。皇帝被每月都尋上宮門求見的使者團給煩的不行,遂定下每年九月初一自九月十五這半個月,為外交接見日。而他也僅只在這半個月的時間內會接見陌生的外交使臣,至於早打過交道的使者團,一般就視兩方的利益樞紐是否牢固來決定是否招待。

  於是每到八月末,大都的人流便會達到全年的一個小高峰,這個小高峰和平常的春節前後、廟會集會前後的人cháo高峰又有不同,接踵摩肩在街上來回攢動的路人要不金髮碧眼,要不褐膚捲髮,總之怎麼看怎麼不像看慣了的中原人。這副奇景又引得許多對洋人好奇的其他城市的人紛紛趕來圍觀,於是人便越聚越多,再滋生一些專門以此為生的小買賣——總之,為此時段大都城已經擴充了好幾次了。

  洋人們在陌生的國土大多很老實,傳教的則又例外些,不過皇帝對來傳教的修士並不太歡迎。並且來中土傳教的修士也不僅止於某個教派,光是外來教派互相勾心鬥角爭風頭便能消磨掉他們許多精力了,一時之間,洋人的教會對許多的大厲人來說還只是代表著每月一次的免費大餐。

  九月初一,皇帝下朝後便仰天長嘆,在做了那麼久的皇帝之後,他已經相當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為了這個位置而搶破腦袋了。加上他對比著如今瀟灑自在滿天下胡鬧的溫家兄弟兩個,心中便更加的不平衡,只可惜他小兒尚且年幼不能繼位,否則他更該和他們一樣逍遙才好。

  才在勤政殿坐下,還沒喝口熱茶呢,鴻臚寺卿便忙不迭的將這幾日要接見的使節團名冊給遞了上來。密密麻麻的周邊的洋外的分不清名字是誰和誰的小國占了有足足一大頁紙,底下還附上了好幾本花名冊,登記的是這些使節團帶來的禮物。這才是重頭戲,皇帝一本一本仔細翻了過去,挑了幾個明顯有誠意且出手不小器的使節團率先接見,其他的就留到後面幾天。

  鴻臚寺卿紅著大臉喜滋滋的捧著名冊退下後,面對重新陷入靜謐的大殿,皇帝嘆息了一聲,重重的擱下手頭的硃筆。

  金磚、朱柱、腰廊、璃瓦,這奢侈又清冷的禁宮在短短几十年間已經是三番氣象。若有選擇,他自然不想被禁錮在這個位置上,可本是男兒身,心卻糾纏於兒女情長,又生錯了人家,前半輩子為了愛苦命奔波,後半生又折損在自己根本不曾期盼的生活中,此間辛酸也只有皇帝自己知曉。

  一小隊使節團由宦官帶領著在宮內疾步而行,他們幾乎不敢打量自己周圍的風景,這低調奢靡的一切有些超出他們的認知,哪怕是他們所崇拜尊敬的王的王宮,也絕沒有這個宮殿的一半奢華。

  他們用十株八尺高的珊瑚、十箱成色上好的珍珠、五十匹馬、五十匹駱駝和五十頭氂牛加上大量的珠寶才換來了大厲皇帝的親自接見,這個被稱為巴馬那的小國如今正被外憂內患所折磨,遠至歐陸的大中華商行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那就是依附大厲這個龐然大物,有時候一味的堅持獨立並不比尋求陌生人的幫助好。

  來求見的使節團很明確的表達了君主所報的善意,這是迄今為止第十五個提出類似要求的國家,而經過篩選後,皇帝也相當慡快的和其中某些距離相近的國家保持了外交關係,大家互相幫助,流動人口,就算這一代不能做到擴大版圖,許多年之後,子孫後代也不會都是笨蛋的。

  當然,保持這種外交關係的樞紐絕對不止人口的流動,等到送走了這一隊謙遜的使節團,皇帝大筆一揮,又將大中華商行的商道申請通過了一個。

  鍛造、礦產、布匹……一個國家的建立總有他獨到的優勢,沒有一文不值的財富,依靠著這種有什麼吃什麼的精神,大厲朝的經濟才能這樣迅猛的飛快躍升,當然,其中的大部分功勞還是應該歸功於溫樂和溫潤身上。

  皇帝寫好了一會要吩咐人辦的事情,伸了個懶腰,一看時辰竟然已經臨近傍晚,趕忙匆匆傳膳。

  晚膳還要餓著肚子趕到該去的地方才能吃,皇帝屁股還沒捂熱板凳,就聽到大長公主扯著脖子驢似的叫聲:“父皇!父皇!”

  她的聲音由遠及近,人很快便出現在視野里,皇帝眼睛都還沒瞥到她就想嘆氣——寬肩、方臉、偏黑的皮膚,頭髮根根烏黑粗硬,一雙眼睛小而尖銳,泛著陰鷙的冷芒,劍眉粗黑,硬挺有型……這哪裡是個女孩子的長相?

  人世間最悲慘的莫過於女生男相,世人本就對女人要求諸多,模樣更是不能不過的一個大關卡,大長公主的模樣卻和先帝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這若是個男人,那這一番英武絕對能折服許多女嬌娘,可這偏偏是個丫頭,那絕對是皇帝的女兒也愁嫁了。

  太子反倒長得嬌俏一些,大眼細眉,皮膚白皙,嘴唇紅潤,身形纖瘦,他性格溫和,講話時也是輕聲慢氣的,若論起大家閨秀,他無疑要比大長公主夠格些。

  大長公主自門階三步前便沖天一躍,落地時悄無聲息,半跪著雙手扶於身前,姿態如同山林間矯健優雅的獵豹般充滿力度的美感。她一雙鷹眼炯炯有神,束在腦後的一把黑髮被風吹起緩緩落回她的背後,簡直氣勢凌人,只可惜穿了一身杏色的公主長袍,那水袖長裙彎月鞋珠光寶氣,穿在她身上就像是變態的夫君偷了娘子櫃裡的衣衫。

  皇帝盯著她英武的面容沉默了片刻,不動聲色:“你成日蹦來跳去的成何體統?朕不是吩咐內務給你送去了脂粉麼?你怎麼沒用?”

  大長公主切了一聲,瀟灑自地上躍起,半空中拉開自己坐慣了的位置,下一秒準確無誤的跳入自己的座位中,這才說:“那些娘們兮兮的東西,抹在臉上跟見鬼似的,孩兒才不喜歡!”

  周圍的婢女們都見怪不怪了,聞言只是低下頭去,因為她們知道皇帝對自己的寶貝女兒絕對發作不起來。

  果然,還不等皇帝說下一句話,太子殿下就到了。

  太子比大長公主小了幾歲,個頭卻不比她矮,長著一張瓜子臉,體態也細長許多,厚重的太子袍加身總讓人有種不堪重負的錯覺。他走的緩慢,一步一步之間被丈量的無比精確,走到門檻前,他停下步子,雙手將袍腳提起一丁點來,才小心翼翼的踏進大殿一隻腳。

  皇帝更加憂桑了,他托腮等了一會兒,太子才終於走進來,再拂了下自己的衣袍,輕巧的跪下,聲音如同清泉入溪:“孩兒見過父皇。”

  皇帝無力的揮揮手,大長公主驢似的聲音又昂了起來:“太子殿下!我方才在殿外便瞧見你走在我前頭,我現在都坐在椅子上了,你怎麼才進來!”

  太子殿下柔柔的一笑:“公主活潑可愛,步履輕快,我走的更慢些罷了。”

  大長公主就像個多動症患兒,在椅子上來回扭著屁股。

  一頓飯吃的勞心勞力,皇帝拖著疲憊的步伐又回到勤政殿去做牛做馬,傍晚來了一個說自家娘娘身體不適的太監,來了一個說自家娘娘思念陛下的太監,來了一個說自家娘娘給陛下熬了湯的太監。

  他登基這些年,統共也只選了一回秀,真正坐在這個位置上以後,他才明白到過去自己所不理解的很多東西。在皇長女和皇長子出生以後,他再沒有和任何一個嬪妃發生關係,在沒有太后施壓的情況下,後宮的女人都是安分且膽怯的,先帝那時總用身不由己來欺騙他,可他如今才知道那時的自己被矇騙的有多麼可憐,皇帝要做什麼事情,敢過問責備的人本就是少之又少,更何況這種宮闈禁事,他不說,又有誰能有渠道知道呢?

  一拍腦袋,皇帝皺著眉頭喝了口冷茶,怎麼又想起先帝了。

  這麼多年過後,原本濃烈的抹化不開的感情早已變得少而珍重,他不想破壞那段感情在記憶中甜美的滋味,所以時常會克制自己將感情之後的黑暗面剖析出來。

  皇帝趕忙將自己擱置在一旁的奏章翻出來看,兵部的彈藥補充申請……這個不能批,一下子要那麼大的量,一時半會兒很難保證到位。工部的槍枝研究報告……這麼多年批經費讓他們拆零件,到現在也複製不出一模一樣的,反倒是按照這個原理造出了一批威力小些的土槍炮,報告上說是那用作研究的槍枝零件太過精巧,有一些絕非人力所能及,而以他們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一群廢物。想到此,皇帝心中更是不安,從大中華商行自洋外費盡心血弄回來的那些槍炮上就能管中窺豹的明白那些洋外國家的武力有多麼可怕了,大厲若還是這樣發展緩慢,總有一日會因不思進取而被人覬覦,若那時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那他還有何顏面去地下與祖先相見?他咬著牙朝下看去——戶部的祿米到位……新蓋的糧倉也已經堆滿,該送去邊關的餉糧也已經動身裝車,這還得多虧了溫樂提出的南方推糧計劃,雖然稻米的味道比不上北邊兒頂好的幾處產地,可產量絕對比從前有了大幅度提升。

  皇帝點點頭,又翻開另一冊,這是內務的宦臣呈給他的帳表,記的是完全屬於皇帝私人的銀子,來源無非是各國使節的私下孝敬、以他自己名義開設的一些店鋪、大頭則來自大中華商行每年除了稅銀外單獨給他的一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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