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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人打量著他們, 道:“八具屍體雖然有點少, 將他們拖回去,還是可以好好玩一玩。”

  一身材魁梧的男子從陰影處走出來。他肩上扛著一把大刀,刀身上掛著兩個鐵環。一走動, 就鐺鐺作響。

  他往連勝身邊一站,順便就顯得連勝尤為嬌小, 幾乎連他一半的寬度都沒到。

  壯漢拿刀尖指著他們,嗤笑道:“你孟爺當年稱霸少陵山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喝奶呢。若不是我這朋友非要來這裡參軍, 你們這群小崽子,都沒機會見孟爺一眼。在老子面前稱爺,活該命長。”

  連勝回了下頭,說道:“這都胖了一圈, 動作小心點,可別折了腰。”

  壯漢說:“可去你的啊!”

  連勝眼皮一抬,對面戰馬已經衝撞過來。不過十來米的距離,她沒躲,也沒迎上。

  那馬顯然是匹好馬,蹄子跑了兩下,已經到了她的跟前。

  胡人不在意地下腰,手中大刀橫劈而去。

  他們沒有太多的武學路數,靠的是力道,原始的經驗,以及出招的速度。只要出招快了,招式就會靈活起來。

  躲不過去的。他想。

  然而就在刀身即將貼近那毫不起眼的矮個的時候,一雙手先行覆到了他的手腕上。那手指一片冰涼,瘦骨嶙峋。大抵是因為吹了許久的夜風,讓他覺得自己手腕是被一隻骷髏爪子給按下了。

  胡人稍抬起頭,瞳孔中倒映出矮個行動的身姿。

  哪怕自己方才突然發難,對方也不見絲毫慌亂。她神情淡漠,靜靜看著他靠近,腳步輕點,極為靈活的小步縱跳調整,然後旋身一轉,讓腰身看看擦過刀鋒。繼而伸出左手按在他的手腕上,用身體的重量朝後一拉。

  矮個並不重,但胡人坐在馬背上,兩腿得用力控住坐騎,此時上半身無法借力,依舊被拽得朝後稍仰。

  再看,視線中哪裡還有那人的影子?

  胡人感覺身後馬鞍一沉,有人貼了上來,暗道不妙,下意識地扭頭去看。

  幾乎同時,脖子上一陣冰涼觸感,視線已是天翻地轉,身體被推下了戰馬。

  那胡人睜著大眼躺在地上,鮮血從脖子飆出,至死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大哥——”

  後方幾位胡人撕心一吼,沒料到只是眨眼之間,兄弟便死了一個。再看連勝眼神,已是帶了濃濃殺意。

  連勝掂了掂手中長劍,無懼跟他們對視:“大意是會要人命的。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每每想起這一刻,連勝都覺得很詫異。

  在城門入口這種道路狹窄的地方,面對足夠靈活的敵軍,他們是怎麼做到敢一擁而上的。

  他們又是怎麼認為,連勝在這裡坐了一夜,就準備著正大光明地等著他們。

  仔細想想大概是覺得,這邊的人都不喜歡動腦子,還有就是,大概欺負人成習慣了。

  普通人看見一匹比自己還高壯的馬衝過來,下意識的動作是轉向撤逃,隊形該散就散。

  這幾個胡人是遊牧民族,自幼熟練馬術,便是再狹窄的空間,再多變的速度,也可以應對得當。連勝等人雖然比不上,但常年東奔西跑的江湖人士,也有一些技巧,不至於跟尋常士兵一樣,一潰千里。

  城門上頭忽然拋下幾根黑線,纏住了正在前行的馬蹄。一帶二,二帶三,馬匹成片撲倒,將背上的人甩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一時間耳邊全是馬吃疼的嘶鳴聲,地上的黃沙被揚了滿空,呼吸間,鼻子裡嘴裡全是泥沙的味道。

  胡人還未起身,上身就被一把長刀按住。

  火把已經落地,將將熄滅,他抬頭,看見一個模糊的長影隱在沙塵背後,朝他吐了一口:“呸!全特娘是沙子!”

  自己已經身首異處。

  半仙橫著自己的算命幡坐在後頭,也不管他們廝殺。給自己點了盞燈照明,靜靜等他們結束,好回去休息。

  其實就不必要出來,他們只是見不得自己睡個好覺。

  胡人向來以驍勇善戰聞名,但在這城門口,就在眨眼間,卻已經接連幾人折戟,連個反應的時間也沒有。

  後頭十幾人當即策馬停在原地,沒有繼續前行。

  夜黑風高,風聲作響。

  那七八人不急不慢站在前面,似乎就等著他們下決定。

  幾位思忖片刻,一人喊道:“撤!”

  “烏維!”

  “我說撤!不必在此處糾纏!快撤!”

  “大梁今日此舉,便是向我王開戰!且等著吧!撤!”

  打不打得起來,哪是這種小事可以決定的?只是看雙方有沒有意願而已。

  不想打,天大的事也可以裝作若無其事。想打了,雞毛蒜皮的紛爭也能引兵征伐。

  好比春秋的卑梁之釁,真是一片桑葉嗎?桑林也蓋不住吳王的勃勃野心。

  能救走的兄弟他們都架到馬上,已經倒在地上的不管。

  這群人來得猖獗,逃得也快。

  連勝看他們身影帶著沙塵消失在視線之內,收了劍,翻身下馬。

  長街上忽然傳來一聲哭腔,隨後又止了下去。

  連勝循聲望去。不知是哪家小孩被他們吵得睡不著覺,跑出來偷看,此刻被他母親發現了。

  二人躲在院裡,倉皇失措。

  連勝朝她笑了一下,對方並不領情。捂著少年的嘴快速將人拽回房裡。

  連勝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臉上想血漬,說道:連勝說:“把馬理理,我牽回去了。這邊的人你們處置。”

  一瘦猴模樣的男人出聲:“哼,倒是會指使人。”

  “留了六匹馬,還是不錯的。他們的馬就是養得肥壯。另外兩匹看看,還能不能再站起來。”連勝說,“屍首,就掛到城牆上去,以儆效尤。”

  連勝先行去到他們住宿的地方,將這邊留給他們打理,半仙吹了燈,從後面跟上。

  她進了客棧,客棧里空無一人,只有大堂還點著一盞油燈,提了就往樓上走。在房間將染血的外袍換了,然後靠桌坐下,拿著白布,開始仔細擦拭劍身上的血漬。

  等到幾人,告訴她都處理妥當了,才起身回軍營。

  同個房間的幾位士兵整夜難眠,這時候聽見動靜,紛紛抬頭看向連勝。

  一士兵裹著薄被沙啞問道:“你昨夜去哪裡了?”

  連勝將劍塞到床底下:“沒去哪裡。”

  幾人將信將疑,直覺沒有好事,便不再問。

  天色未亮,外頭響起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

  屯長扯著嗓音在外頭怒吼:“都給我滾出來!所有都滾出來!”

  新兵忙亂地開始套衣服,然後埋頭沖了出去,在外頭的空地上列隊。

  屯長此次前來氣勢洶洶,身後還站著好幾人,皆是一臉墨色。

  光色灰濛濛的,眾兵不知發生了什麼,噤若寒蟬。

  屯長怒吼:“昨夜誰去了外面!外頭的人是誰殺的!”

  聽見“殺人”二字,眾人臉色都是一變。連勝旁邊幾位,下意識地將頭偏向她,卻見她神色未變,一派泰然自若的模樣,又不禁安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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