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忽然看到大閘蟹,她即刻放棄了矜持,把盤子拽到自己自己面前,旁若無人地大吃特吃。

  林森的思想則像是一根線,打了個死結。情緒的真空,另外一個自己不時離開軀殼,飛到另外一個人的身邊。

  “哇!你看看這裡的陳設,是誰布置的?多麼土氣啊!明天我畫個糙圖,找裝修工人重新弄弄,你看怎樣?”尤雅邊吃邊說。

  “好啊,你的審美觀絕對沒問題!這當初都是按照我的意圖請人糙糙弄的,就還是依你吧。”林森笑著說,“但有個前提,閣樓千萬不要動啊。”

  “為什麼?”

  “人們都傳言,這裡是多年的‘鬼屋’,我剛來時也沒敢擅動閣樓;你若不信,可以去問老鍾叔。”

  謊言是白色的,因為它是謊言。想到要改變靚靚營造的空間,內心的嗔怒等於臉上的欣喜。有時,嗔怒和欣喜好似不是兩種感情。

  尤雅一回來,就十分忙碌。

  韶華已去,但愛美之心使她百忙中不忘“駐顏”,每天都要堅持服用從國外帶回的一種膠囊。

  她此行肩負了某跨國集團的使命,要考察在中國大陸投資的前景。她本來就一百個不服林森,此行更想干出一番事業,以壓抑他的自尊。於是,在林森面前,她的言語總是諱莫如深,行蹤也總是異常詭秘。她對林森的生活起居從來不聞不問,彼此關係也愈發貌合神離。

  也許是粗心的希冀忘記關上心房房門,也許是出於職業心理而刻意尋求個人的私秘空間,獵奇心理像小偷般從心房潛出,“閣樓上到底有什麼名堂?哪裡會有什麼鬼啊?我一定要親自看看。”

  這個夜晚,她趁林森不在家,一步步踱上通往閣樓的木梯……

  燈光隱匿於燈罩下,廳里光線撲朔迷離,無須驚嚇,就極易產生遐想。儘管她生性要強,心裡畢竟發虛。驀地,一個活物“吱吱”叫著從閣樓上沖了下來,嚇得她“媽呀!”大叫,險些背過氣去,骨碌碌摔下樓梯。

  四

  已跌得鼻青臉腫的尤雅爬起來,搖搖頭,想搖去可怕的“現在”和“這裡”。

  而驚魂未定的她定睛看去,疾跑著的不過是一隻碩鼠;胸中頓時燃起了怒火,煩透了。於是,順手抓起一把笤帚,使勁向老鼠打去。

  “篤、篤、篤!”有人敲門,進來的是林森。

  他看見她狼狽的模樣,一臉疑惑,問:“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她還給他一個尷尬的表情。

  “要不要去醫院?”林森道。

  “不礙事,一點皮外輕傷。”看見他呆呆地佇立,尤雅不耐地呵斥,“你還傻愣著幹嗎?還不快去給我找外敷藥!”

  “好吧,我去給你找藥。一定是你……唉,告訴你不要上去嘛,就是不聽。”

  夜深了,兩人同床卻異夢,都輾轉反側,想著各自的心事。

  “莫非她發現了閣樓上的秘密?”他暗忖。

  “乾脆算了吧,那上邊大約也成了老鼠王國了。”她自語。從小害怕老鼠的心理,使她拒絕了閣樓的誘惑。

  此刻,閣樓上另外一個人仍然心有餘悸。

  “好懸啊,險些被她發現,這也不是辦法,我以後該怎麼辦?”想到這裡,兩隻猶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般的眸子瞬間黯然失色;原來,她是靚靚。

  那天,面對尤雅即將到來的消息,靚靚堅決不同意在“情敵”眼皮子底下當假保姆。與林森計議的結果,就是她明著離去,暗中留在閣樓;好在她頗有膽量,無奈中只好涉足傳言中“鬼屋”中這一敏感區域。

  她初上閣樓,只見這裡凌亂不堪,老鼠滿地跑,便讓林森買來了鼠藥和鼠夾,並精心營造了自己新的較為舒適的一席之地。

  每天,林森抓機會給她送飯;只要尤雅不在家,兩人便在這裡幽會。

  時間久了,她漸漸感覺到寂寞是一隻可怕的猛獸,難以逃避。她已開始討厭時間,企圖用餐刀將白晝切去一半,期待夜幕的提前降臨。而夜色下,鴛床上,纏綿中,陪伴情人的卻不是自己,不由妒火中燒。

  剛才,尤雅上來時,她一時彷徨無計;恰好此時鼠夾夾住一隻大老鼠,她急中生智,匆忙給老鼠放生,嚇退了尤雅。

  “可是,以後她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上來的,遲早要被她發現;再說,我非要和林森做長久夫妻不可……”靚靚苦思冥想,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她在樓梯口發現,尤雅摔倒時從衣袋裡掉出的平時常服用的那種美容膠囊;於是,一種創意湧上心頭,她順手撿了起來……

  尤雅終日還是那樣忙碌。

  以他人柔順來體現性格的倔強,以他人卑微來換取神態的倨傲,使她漠視了林森的存在;而此行的使命,更使得她無暇顧及夫妻間的情感交流。

  連日來的奔波,希望是肥皂泡,不斷吹出,飄啊飄,霎時卻一齊破碎。搜集各地投資前景的相關信息,因為缺乏經驗而頗費琢磨,想和林森探討,又撂不下架子,終於使她感到力不從心;上司已多次對她表示不滿,而她也一次次向上司作出新的承諾。

  尤其是近日,她不時感覺自己精神恍惚,食欲不振,昏昏欲睡,甚至有時神志不清,嘔吐不止。

  美容膠囊也似乎失去了藥效,她擦乾淨一面鏡子,卻不敢正視鏡子裡的自己,怎麼臉色如此難看?

  無法再硬撐,她只得在林森的勸勉和陪同下住進了醫院。

  在診斷治療中,醫生要求對血液進行化驗,而化驗結果使她和他都大吃一驚,“血液中含有三氧化二砷”——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砒霜”!尤雅被人下了毒!

  尤雅怔住了。

  林森迷茫了。

  五

  “奇怪,是誰投的毒啊?”林森百思不得其解,“老鍾叔嗎?不會呀,他和尤雅基本沒有什麼接觸;靚靚嗎?她也沒有機會啊!如若下毒,無非是在尤雅的飲水和食品里;那麼,尤雅是怎麼中的慢性劇毒呢?”

  在醫院陪伴尤雅期間,關係到她身體安危的這件事一直困擾著他;雖然出於道義他須臾不離她左右,但也始終牽掛著靚靚。即使有意將這份情感隱遁於內心深處,也常有不著邊際的希冀。

  於是,那份溫馨的誘惑,促使他抽暇回家,試圖再度體味久違的浪漫纏綿。

  家中,書房寫字檯上。

  呈露在眼前的,是一個小藥瓶下壓著的小紙條:

  此事的“文章”就在這個藥瓶里,你當好自為之。

  此舉又為何意?這又是誰幹的?莫名的恐慌坐在心房裡,不敢漠視這可觸可摸之現實。他趕緊將紙條和藥瓶鎖到寫字檯的抽屜里。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理走上閣樓,他看見了靚靚。

  只見這個靚靚已不是所期待的那個“陽光”靚靚,而是個一反常態失魂落魄的“陰鬱”靚靚,黑鑽石般閃熠的眸子已失去往昔的光澤。

  魔鬼竊去了心房的燭光,靚靚只因心房忘記上鎖,而今身陷四顧無人的處所,且時刻心悸於不知來自何處的噤默的冷凝。

  見到林森,她急切地撲到他的懷裡,淚如泉湧:“你可來了!這裡有鬼,女鬼……你看,她不聲不響,她的目光隨時在冷冷地注視我,每到夜間,就出來嚇我,掐我!嚇我,掐我……”渾身顫抖著,嘴裡還在喋喋不休。

  “靚靚,你冷靜一下!不會的,哪裡有什麼鬼,我怎麼沒看見過?一定是你太寂寞了,才產生的錯覺。”林森游目四顧,邊說,邊撫摩著她的頭髮,“我這不是來了嗎?有我呢,不要瞎想好嗎?”

  “不是瞎想,不是的,真的有鬼,難道你不相信我?你……”靚靚說著,又哭了起來。

  將信將疑的林森,本已因接二連三的怪事而陷入迷惘,此刻聽其言觀其行,不得不更加引起警覺。

  “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保護你,要麼這樣吧……”他附在靚靚耳邊,“你看可以嗎?”

  靚靚頻頻點頭,止住了淚水。

  林森取桌上的面巾紙,欲為她揩乾臉上的淚痕,無意發現這裡也有一瓶尤雅常用的那種美容藥,稍顯躊躇,便順手揣進衣兜。

  這天,林森大大方方地走出“鬼屋”,先到公安局報了案,再將兩個藥瓶都交到司法鑑定中心;然後返回,偷偷翻過自家牆頭,從窗戶潛入小樓內。

  夜半時分,夜色漆黑。

  靚靚那顆cháo濕的心,偏偏又逢落雨天。

  天窗外,驟雨敲窗頻頻,電閃雷鳴陣陣,更使得假寐床上的她心驚膽顫。好在她知道林森就藏匿在床下,內心稍安。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