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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一說,兩人當然都回過味了,一臉驚愕。

  小玉急急追問:“教主,我…是,沉香的舅舅出了什麼事嗎?為什麼會這樣?”

  “恩?不是楊戩出事,是我老人家出事,所以暫時這樣。”通天教主當然聽出了小玉話里生硬的轉折,不過瞧在這小狐狸真是擔心的情況下,也就沒說讓她急的話。

  ——再著不將要做的事辦完,通天教主才不想輕易就回崑崙雪窟去,千載難逢的機會,下次可就沒這麼好能擠兌玉鼎真人的機會了。

  想著想著,通天教主的心情就甚是愉悅,連帶看沉香也順眼許多。

  “還愣住那裡吹什麼山風,去見你娘。”

  雖然通天教主絕沒有跟楊嬋說話的興致,但一切都結束之後,楊戩即使沒提過一個字,但他真正掛心的事情通天教主還能不知道?不讓他來見楊嬋,那也太沒道理了。

  沉香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繼而有些無措。

  娘的狀況很不好,但眼前的又不是舅舅。

  沉香縱然改變很多,心底的倔強還是老樣子,只不過懂了什麼是謹慎小心而已,他不是小玉,對通天教主有全心的信任,所以沒說。而小狐狸,想著三聖母雖然時好時壞,卻完全不能在她面前提到楊戩,否則又是一番神智不清的喃喃自語。

  但又找不到理由不讓去見三聖母。

  小玉只能低著頭在苦思冥想。

  她神色不對,雖然拼命去掩飾了,通天教主還是一眼就瞥見了,微微抬手,金翎子就已經會意遠遠向山林深處飛去,沉香楞了一會,似乎也想到了這是誰,欲言又止。

  他已經不再是什麼不懂的孩子,對截教教主,多少有了點概念,知道是什麼樣的人。世間的事,總是多說多錯,沒那個能力的時候更是多做多錯,這個教訓,沉香已經得的夠多。

  冬日裡難得的晴日,依舊沒有絲毫暖意,風是凜冽的,華山之上雖然還沒落雪,但也是一片蕭瑟,從前的三聖母廟已經不在了,循著從前的那片桃林,在深處另起了一座屋子,這個時節,沒有禽鳥停留在枝頭鳴唱,整片桃林也就是醜陋乾枯矮小的枝幹群而已。

  就好像所有顏色,都褪去了般蒼白。

  楊嬋坐在窗前,不太熟練的拈著針線,給沉香做衣裳,她皺著眉,不是太滿意的看著自己一早上的成果,又有些憂傷,抿著唇,繼續在扎到手指跟密密麻麻的絲線里糾結。

  “娘。”

  楊嬋一喜,擱下手裡的東西就站起來,忙迎上去跟沉香擦臉,一邊埋怨:“這麼冷的天,你跑出去做什麼?”

  沉香有些不自在的挪了下身體,舉起手裡的竹籃說;“娘,小玉到山崖上去給您采點靈藥治…呃,補身體。”

  “都說了娘不需要這些。”楊嬋帶著些許不滿,好在這些天下來,對小玉也熟悉了,不是最初看見就皺眉說妖精的厭惡,好像也知道了小玉對她很好,笑容也有了。

  小玉卻有些緊張無措的拉了拉沉香的袖子,用眼神示意。

  沉香看著站在屋前不遠處的人,發現楊嬋好像看不到一樣,只顧著跟自己說話,不由尷尬,如果真的是舅舅來了,他就急急的提醒母親,並試圖跟母親解釋舅舅的事情了,但偏偏又不是,只好含糊的說:“娘,有…有客人來了,娘進屋再說吧。”

  不想楊嬋抬起頭,一臉茫然:“客人?在哪裡?”

  小玉跟沉香都愣住了。

  通天教主微微眯起眼,卻沒有出聲。看著楊嬋朝這邊望,那目光不似作偽,全然的疑惑,就像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回過頭去對沉香笑道:“瞧你這孩子,大白天的又胡言亂語,還不進來。”

  沉香徹底懵了,給小玉使眼色,然後就順著楊嬋的意思進了屋。

  寒風凜冽,屋裡卻有旺盛的爐火,時不時傳來楊嬋關切問著沉香的笑語,就好像那扇並不堅固的木門,阻擋了屋外的一切。

  “教主…”小玉怯怯又不安的攥著衣邊,“三聖母…有點不太好,她不是故意這樣的。”

  “哦?”

  淡淡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使小玉下意識的一抖。

  “是真的,她好像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我們跟她說什麼,都沒有用,特別古怪,連她是華山的三聖母她都不記得,卻記得沉香是她的兒子…還經常說什麼桃山,說要回家,但是教主,桃山在哪啊?”小玉有些迷惑的說,“我跟沉香沒辦法,就在這片桃林後面重新造了一座屋子,還有,都不能跟她提,提…”

  “楊戩的名字嗎?”

  “呃?教主你怎麼知道?”小玉驚奇道。

  垂眸,收攏手指,負袖於身後,在唇邊牽起一抹冷笑。

  通天教主很是輕蔑的想,如此明顯,還用猜嗎?

  楊嬋並不明白她所經歷的一切痛苦都是怎麼來的,承受不住的時候,自然會下意識的忘記她認為造成這所有的根源,就算看見也會刻意忽略,無論神仙還是凡人,這都是潛在的自我保護,並不是佯裝。

  只是這麼輕易就成為這樣,果然從來不懂得她所認為無趣,可怕,平淡,永恆的神仙生涯是怎麼來的。

  當年沒有楊戩,她連活著的機會都沒有,更勿論成仙了。

  天庭平白封她在華山,沒派遣天兵追殺,還給她這個在三界中不大不小的位置,不是視若不見,難道是看在她跟玉帝有血緣關係不成?

  也罷,也罷。

  各人的執念,終歸屬於個人。

  掙不脫,避不了。

  對楊戩來說,她能忘記過去而活著,未嘗不是好事。

  通天教主以眼神制止了想繼續說下去的小玉。

  不管楊嬋的症狀是輕是重,是好是壞,讓楊戩知道她過得很好,並且忘記了傷心的事情,就夠了,再接下去說,楊戩就放不開了,只怕以後日日都要在楊嬋看不見地方守著,他老人家可不願見這種結果。

  通天教主微微閉眼,感覺到楊戩的元神極其不正常的輕顫,就知道楊嬋的舉動,到底是影響了他。不過這也有好處,想來楊戩心神動搖之際,是不會注意到小玉的神色,至於他示意小玉的眼神也好,輕蔑的表情也罷,楊戩反正是瞧不見的。

  “小狐狸,以後好好的看顧自己罷。”

  “教主?”

  “有什麼事,就上崑崙雪窟來。”

  “噢。”小玉點著頭,看著遠處雪松上停歇的那隻金鷹驀地飛起,與那個熟悉的身影一道沒入雲霧中,忽然覺得鼻尖有些酸楚,似乎以後再也沒機會在華山,見到那個人了。

  曲終人散

  最濃重深黝的黑夜已經過去,東方出現一線曙光,洞府中最先被照見的,是平整擺放在玉石盤上百年黃楊木雕刻的茶具,紅泥小爐上的壺被灌進明澈的泉水。

  洞府內只有陸壓道君與菩提祖師對坐。

  “其實這盤棋,早已經被一破再破,勉力維持的,不過是個框架,勢尚未成龍,就已經被迫中斷,輾轉欲再成,又被種種意外阻撓…只不過執棋的那個人仍然不肯放棄,自信勝算在他握。如此人物,我等又何能揣測。”

  “哈哈。”陸壓道君笑道,“道兄看來,是猜不出之後的事情了。”

  “照爾等所言,龍吉公主出現在斬仙台,目的這點甚是可疑,旁的,真是不見絲毫端倪。”菩提祖師捋著鬍鬚,微微搖頭,“因倪君明起下誓言,為報玄女之仇,但這三界之中,誰也不信他能得現此誓,更有甚者說他貪生怕死,以此逃避天界之門…不正是因為鴻鈞老祖,乃是這三界最不可能被打敗者?在道君這裡,只怕更是不看好東華帝君吧,因為玄女,並沒有死。”

  這三界的任何誓言,都極其脆弱。

  何況用以起誓的人還活著,東華帝君的這個誓言,簡直是給自己找了死路。

  “倪君明,終他一生,在鴻鈞死之前,他絕不能知道玄女沒有死的事情,否則!”

  法力反噬,道行全毀,不比墜入萬劫不復之地,不存三界好多少。

  陸壓道君目中閃過一絲厲然,轉瞬消弭,而後道:“縱然楊戩一直不曾提起,但三生殿那根屬於玄女的紅線依舊存在,倪君明看不見,但他心中是有所覺的,所以一直對玄女是否真的死了懷有僥倖。”

  只要鴻鈞一死,楊戩大可以將山河社稷圖中的魂魄放出來,到那時,也就無所謂隱瞞與否。

  “故而東華帝君所知道的事情,並不多,或者說,他與龍吉公主一樣,僅僅只是答應了楊戩,在什麼時候,要做什麼事,可惜這些承諾,隨著局勢改變,亦不復存在。鴻鈞老祖本不該這麼快出現在三界,卻沒想到最大的變數,七寶瑞雲旗竟是在玉帝那裡,還愚蠢的給送去了紫霄宮。”

  至此,楊戩以身死換來的第二次變局,失敗了。

  法力盡失,記憶不復,不能身在天庭,所有的一切,都偏離了原有。

  “倪君明見鴻鈞出現三界,自是無法坐視,先前承諾一旦作廢,他沒有必要再去找楊戩,他聽到五彩石的消息,如何能不心動。”

  沒有人,真的願意去對上鴻鈞老祖的,即使是倪君明。因為對上了,也不過一個死字,對玄女何益?但若是,可以救回玄女呢?

  那是最深,最無法掙脫的魔障,執念,死志…

  王母娘娘想要五彩石,東華帝君比她更想。

  “這三界之中,誰能沒有弱點?”

  菩提祖師喟然長嘆,以手撐頜,深思片刻,緩緩道:“且不論七寶瑞雲旗未出之前楊戩的計劃到底是什麼,也不說他一路佯裝不記得之前的事又是怎麼打算,依老道看來,這種亂局,已無從插手,這盤棋的兩方,都在等,誰急了,誰就輸了。就等變數出現,這是看運氣,誰的契機先來,就能牽制對方,盡得先手。”

  “道兄所言甚是。”

  陸壓道君饒有興趣的瞧著洞府里那在爐火上壺中山泉,已冒出一連串不大不小的氣泡,慢慢漂浮到壺壁,依附了一陣,由小及大,就紛紛破裂開來。

  總是沒有永久不變的事物,命數這般東西,即使是神仙,也琢磨不透。

  “鴻鈞沒能在真君神殿裡發現什麼,坐在瑤池與那開天神斧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個辦法,他倒是想得妙,沒有變數,還不能造出來一個?”

  只不過,他卻是不肯自己動手的。

  赤松子,算是撞了個正著。

  “天下間,想撿便宜得好處,哪有那麼容易。”陸壓道君得意的摸了摸袖子,意識到不對後又換了愁眉苦臉的神情,“赤松子倒是對倪君明甚有信心,反正鴻鈞老祖死了,他也樂見,只不過局勢未明朗之前,想有所得,像道兄這樣,窩在洞府里不動彈不出來可不成。”

  菩提祖師不禁失笑,目中卻淡淡譏誚,全無快意:“說得好,老道有何盼頭,這三界之中,如我這般,好聽說是逍遙不問事,難聽講是苟延殘喘,那天庭也好,三界之外也罷,跟老道有什麼相干。赤松子不甘心繼續待在青霞洞天沒聲沒息,非要渾水摸魚一番,而今如何,想要性命,還不是繼續縮著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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