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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沒有宣布那輛失蹤的凱迪拉克司機已經被成功救回,所以在大部分人心裡,葛霖還是一個被貓擄走的失蹤人口。

  掉進異世界跟死了有什麼兩樣?

  葛霖的那位父親,照例表示了一番哀痛,不過這次沒有媒體熱情地跟蹤報導了。滿世界都是大新聞,這個變異那個死亡的,頭版快要放不下了,誰有時間配合他的表演?

  根據葛霖的了解,他的父親很積極地幫他辦了個葬禮,甚至買了一塊墳地,也不知道裡面埋著什麼。因為葛霖的戶口並沒有遷到湯家,買墳地也用不著死亡證明,只做表面工作沒有實際去申請死亡銷戶的葛霖父親,根本不知道大兒子沒死。

  這可真是一出荒唐的鬧劇。

  消息傳回來,白沙灘封鎖區的聶將軍正拿著葛霖的檔案閱讀,忍不住搖了搖頭。

  葛霖在調查資料里是個非常不錯的年輕人,童年的不幸與陰影,並沒有讓他性格扭曲,即使一夜之間成為富家子弟,他也沒去花天酒地。

  去葛霖曾經的單位調查,發現葛霖並不是那種大家都喜歡的同事,但該他做的工作從未拖延,他就像人群里的一粒沙,海中的一顆水珠,很普通也很平凡。葛霖在的時候,沒有人覺得他做了什麼工作,等到他一走,接手與代班的人手忙腳亂,這才發現這個人究竟做了多少事,質量又完成得多好。

  中國有很多這樣默默工作的人,他們的價值大概只有他們離開之後,才能得到體現。

  後來葛霖才知道,自己的良好記錄幫了很大的忙,同樣的情況,如果換了喬安來說真相,得到的待遇絕對不同。

  喬安是個癮君子,巴雷總在網上說戾氣很重的話,艾威年輕任性還是個學生。伊羅卡要是跟著他們到地球,遇到的麻煩就大了——

  葛霖想著,忍不住笑了,怎麼可能呢?伊羅卡估計連看都不會看他們一眼。

  意識到這點,葛霖一路上的心情都很好。

  那個跟在後面的年輕人不停地偷看伊羅卡,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奇跟迷惑。

  “湯倫?”

  “哦……哦,謝謝!”

  年輕人差點撞到了路邊的一個消防栓,葛霖回頭發現他魂不守舍,趕緊叫了一聲。

  湯倫是葛霖的異母兄弟,之前在美國讀書,葛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

  葛霖領著這個關係複雜的弟弟,走到了一家燈光昏暗的西餐廳前面。

  “你不先回去?”葛霖意外地發現伊羅卡也跟了過來。

  伊羅卡抱著哼哼唧唧的嘉弗艾,語氣輕鬆地提醒道:“阿菲曼在附近,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葛霖沒有反駁,伸手推開了西餐廳的門。

  完全聽不懂古西萊語的湯倫:……

  他們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葛霖漫不經心地翻著服務員送上的菜單,對還在偷看伊羅卡的湯倫說:“什麼時候回國的?”

  “十天前,學分修完了,就差論文答辯,很快就要畢業了。”

  湯倫覺得這樣盯著別人很不禮貌,可是他真的好奇,這個人是哪來的,跟葛霖又是什麼關係。實際上這張照片在他學校里掀起了一陣熱cháo,很多人以為是一個模特或者演員,結果查了半天都沒有結果,感到非常遺憾。

  “那你很快要回美國?”

  “差不多吧,我……”湯倫忽然認真地看著葛霖說,“我決定留在美國那邊發展,有幾家公司很不錯,我還有更多的東西要學習,走出校門只是人生的第一步。”

  葛霖有些意外,他拿著印刷精美的菜單圖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與湯倫之間,誰也不虧欠誰。

  如果必須有一個人要退讓,葛霖認為這個人是自己。這跟法律繼承條例沒關係,而是葛霖內心的想法,湯家的財產是葛霖的父親與湯倫的母親創業奮鬥掙下的,這兩個人,其中一個跟葛霖沒有關係,另外一個葛霖不想跟他再有關係。

  “你不用這樣,我現在生活得很好。”葛霖把菜單推到情人面前,指了指上面的一道香烤藍口貝。

  菜單對戰神來說是一份新奇有趣的讀物。

  漢字成千上萬,雖然學了一年,有些生僻字伊羅卡還是不認識,這讓他養成了沒事就對著商品說明書以及菜單複習中文的習慣。

  地球跟伊羅卡想的一樣,不,比他想得更豐富多彩。

  “一份香烤藍口貝,一份咖喱雞排。”葛霖點菜很謹慎,因為這家店他沒有吃過,湯倫想要加菜,被葛霖阻止了。

  “先試試再說,我想你今天也不是過來跟我吃飯的。”

  湯倫聞言,神情很不自然地說:“我上次打電話回家,他們說你……呃!”

  “不幸遇難了?”葛霖自嘲道,“沒辦法,命大,從小到大一直沒死成。”

  湯倫更加尷尬了,他神情里似乎還有點氣憤,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他父親的壞話,只是嘆口氣道:“爸爸他老了,卻又不肯承認自己老,總要擺出一副很有能力,我們都要仰仗著他過活的架子。其實他這麼做,真的沒什麼意思,太離譜了……折騰得家裡一團亂。”

  葛霖原本對湯倫沒什麼惡感,也沒什麼好感,願意坐下來談一談,還是因為葛霖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現在聽著湯倫不情不願地念叨著,忽然覺得這不是一件值得自己煩惱的事。

  都過去了。

  想要找回父母,渴望親情,希望在鋼筋水泥鑄成的城市裡有個“家”的願望,已經煙消雲散。也許人生就是這樣,想要得到的偏偏沒有,不抱希望卻能收穫。

  “我很抱歉。”

  “啊?”湯倫莫名其妙地抬頭,他陌生的哥哥看著他,神情鄭重。

  “我似乎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困擾,不是錢,而是……很多方面的困擾。”

  湯倫愣在那裡,心裡突然酸澀。

  雖然他知道這件事沒有葛霖的責任,但還是忍不住遷怒,人們對於引發麻煩的源頭,總是避免不了要遷怒的。湯倫很是糾結,一年前他根本不想見葛霖,甚至把葛霖想成面目可憎的人,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地痛恨這個“麻煩”,可是理智又告訴他,這樣的想法很幼稚,很不成熟,也不應該。

  母親打電話時候總是勸他不要擔心,父親……還是別提了。

  沒有人知道湯倫心裡的想法,他也找不到合適的人傾訴。

  “我……我也不是放棄什麼,我去美國讀書,本來就想脫離老頭子的監控,他管得太多了!還總以為我是傻子,看不出來他的手段!說什麼只要表現得讓他滿意,就會給我買車,見鬼了,敞篷跑車誰要啊,下雨挨淋?”湯倫別彆扭扭地咕噥,後面一句話換成了英文,聲音還特別低。

  趕巧了,為了博物館的解說工作,葛霖這一年又重新學起了英文。

  既然他學了,住在一個屋檐下的嘉弗艾就會了,更別說伊羅卡。

  葛霖心裡有點好笑,他還以為父親只有對他是這樣的,原來這種令人髮指的控制欲,還有洋洋自得的愚蠢,只要是親生兒子都會體驗一遭。

  “你還回家嗎?”湯倫猶豫著問。

  “不必了,如果我回去,有人會徹夜難眠。”葛霖說的這個人,不是與他有利益衝突的湯倫母子,而是他的父親。

  這麼愛面子的人,要自打臉面承認自己搞錯了,葬禮是個烏龍,其實大兒子沒死,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湯倫也想到了這點,仔細一琢磨葛霖的話,又覺得滑稽。

  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真是誰也想不到。

  “他……可能是窮怕了,把錢捏在手裡,覺得誰都要向他低頭。”湯倫埋著頭說,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到特別丟臉。

  湯倫把這股無形的壓力解釋為葛霖身邊那個陌生的帥哥。

  這人不知道什麼身份,隨意地看人一眼,湯倫就感到坐立不安。

  服務員開始上菜,雖然只有兩道菜,但都帶有配菜沙拉與麵包,伊羅卡很順手地幫葛霖絆了沙拉,送到他嘴邊。

  葛霖習慣地接過來開始吃。

  他們很有默契,一個人在切雞排,另外一個人在剔貝肉。第一口必定是用叉子拿起來,送給對方。

  湯倫睜大了眼睛,他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這是我的聯繫方式,郵箱跟推特的帳號。”

  湯倫沒有點菜,他也不打算繼續坐下來吃飯,從記事本上撕下一張紙留在桌上,就飛快地跑走了。

  葛霖有些愣神,目光對上伊羅卡,差點想問他做了什麼,怎麼把人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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