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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後,毛文杰準時到達,手裡捧著一束潔白的日本七星,那是我最愛的花,夫君從來沒有送過我,也許他從來不關心我喜歡的花叫什麼。

  頓時覺得毛文杰親切了很多,我為他端上茶水,找來花瓶將花插起來。

  “成森今天不在家吧!”毛文杰突然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並沒有提起丈夫的去向,而毛文杰如此肯定的語氣,令人生疑。

  “因為我知道他在哪裡!”果然另有隱情。

  “夫君交代過了,他今天在公司加班,晚飯後回來。”我答道。

  毛文杰端起茶杯,吹了吹說:“你相信成森嗎?”

  “什麼意思?”我底氣不足。

  “還記得我上次和你提過的韓雨程嗎?”

  雖然不記得她的名字,但我已清楚知道她在夫君心中所占據的位置。

  毛文杰喝了口茶,說:“成森今天是和她約會去了。”

  這種情況我曾經幻想過,今天真的發生了,所有的預案都被這句話所湮滅。很奇怪,從一張不信任的嘴中說出這句話,卻讓我內心堅定地相信了丈夫出軌。

  “不可能!夫君不是這樣的人。”女人本就口是心非,我嘴硬道。

  “你看看這個。”毛文杰從包里拿出幾張照片,擺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已經沒辦法控制手的顫抖,拿起照片停頓了許久,才把目光移到了照片上。

  照片很模糊,應該是偷拍的。地點也許是在公園裡,在錯綜複雜的背景中看到了一男一女並肩而坐,女人低著頭,垂下的頭髮蓋住了整張臉。男人則搭著女人的背,湊近她的臉正說著什麼。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毋庸置疑,照片裡的男人正是我熟悉的夫君。

  “為什麼你會有這個?”我突然發現毛文杰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都是為了你。”

  毛文杰慢慢挪到了我的身邊,我起身走開,被他一把拖住。

  “放開你的手,否則……”

  “你能怎麼樣?連丈夫都背叛了你,你還有能依靠的人嗎?”毛文杰用力一拉,把我拉了回去,低聲問道,“你難道就不想報復你丈夫嗎?”說完,他的左手放肆地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的大腦仿佛停止了運轉,任其擺布。

  他是我最親愛的夫君啊!也許他並沒有深愛著我,但他是我可以絕對信任和託付終身的男人。從未想過這樣一個無害的男人會帶來傷痛。

  奇怪的是,我完全沒有盪起激烈的情緒,心中一片寧靜。

  毛文杰整個人壓了上來,粗魯的喘氣直對著我的臉,肥厚的嘴唇向我的嘴唇緊貼過來。

  我推不開壯實的他,叫也叫不出聲來,只得繃緊嘴,死死扣緊領口,勉強抵抗。

  見硬的不行,毛文杰鬆開了手,從他的包里又拿出了兩件東西。

  正是這兩件東西,使我完全繳械投降。

  “現在就是你報復的最佳時機,也是你工作上的一個大機遇。”毛文杰同時向我攤開兩隻手掌。一隻放著他公司的合同公章,另一隻手掌里是一個保險套。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絕不能失去夫君,不為報復,只為不暫時離開夫君,我也很需要簽訂這份採購合約。

  不等毛文杰繼續他的花言巧語,我閉起眼睛,用嘴狠狠地堵了上去。

  只聽見他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壓抑下的熱情噴薄而出。他親吻起我的耳垂,不時用靈活的舌頭挑弄我。

  身體瞬間就癱軟了,可能與夫君很少親熱,我竟然不知廉恥地迎合起毛文杰來,大口喘著氣,毫不猶豫地解開了胸前的紐扣……

  合約到手,簽證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為了把夫君留在身邊,付出了肉體的代價,我和毛文杰無法分清是誰在利用誰。但對一個已經結婚的女人來說,此事無疑是一種屈辱,我不會讓這巨大犧牲白白浪費的。

  我暗中對夫君做了調查,發現手機通話記錄里多次出現同一個手機號碼,用家裡電話打過去,果然是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在每月寄來的夫君信用卡帳單上可以看出,每個他謊稱加班的日子,都是去了鄰近省市的一處度假山莊。從一頓午飯的刷卡金額判斷,應該是雙人份的量。

  毋庸置疑,毛文杰沒有說假話,夫君真的出軌了。

  直到聽見重重的關門聲,裝睡的我才從床上爬起來。夫君對我日益冷漠的態度,是那個女人的緣故還是他已察覺出我與毛文杰的事情了呢?

  我提心弔膽,卻又不得而知。

  推開陽台的門,我光著腳走了進去,身子一下子被涼慡的風包圍。頭頂上的天空被灰黑色的雲朵壓得老低,若隱若現的雷電隱匿雲層的間隙中,暗藏殺機。

  對面住戶架設在屋頂上頭的太陽能熱水器,支架已經生鏽,還真擔心它是否經得住這次颱風的洗禮。

  也許藉助這場颱風,是留住夫君的最好機會。

  於是,我在陽台架起梯子,頂著風,搖搖欲墜地爬向屋頂。

  插pter 3

  天空雷電交加,狂風走石,街旁的梧桐被吹得搖頭晃腦,像是舞廳里買醉的舞娘。

  我茫然若失地走出醫院,毛文杰昨晚在他工作的辦公樓下被刺身亡,警察查到他最近的通話記錄中有我家的號碼,讓我來醫院做一個信息核實。兇手已經被逮捕,具體情況警察沒有說,只知道起因是毛文杰勾引了別人的老婆。

  為什麼毛文杰會給我家裡打了這麼多電話?背後的緣由不必多說,我這樣天生敏感的人是不會想不明白的。毛文杰死有餘辜,妻子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但這件事並不是我心情糟糕的全部原因,剛才聽到的一個消息,讓我悲從中來。

  協助警方找到殺害毛文杰兇手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左庶。對大部分人來說,他是頭腦過人、頭髮惱人、不拘小節卻注重細節的名偵探,在他身後一個又一個奇案中,除了令人拍案叫絕的推理,沒有人知道案件外的左庶是怎樣的,似乎他就是為案件而生的。迷失自我的感覺,我能夠體會。

  之所以有如此感悟,是因為左庶是我的朋友,我們並非泛泛之交,是一輩子有一個就足夠的友誼。

  我了解他執著信念背後的殘酷,這種殘酷伴隨著他不幸的命運,蔓延至今。

  點起一根煙,倚著欄杆扶手仰望著景泰市立醫院藍白色的大樓,心中思緒萬千。剛才在走廊里無意聽到了左庶和醫生的對話,儘管他們聲音都很輕,但我還是聽到了“肺癌”兩個字。

  “應該不會錯,我又找過幾個專家複診過,確診為肺癌晚期。”醫生嘆息道。

  “我還有多少時間?”

  “最多三個月。”

  後面的話我已經沒有辦法聽下去了,托人給左庶留了言,獨自走出了醫院,希望走到有陽光的地方,不至於讓自己在消毒藥水味的醫院裡絕望下去。

  可惜,目無一切的颱風,占據了整座城市。

  “成森!”

  左庶一如既往的親切,如果沒有聽到剛才那些話,我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異樣,他就是這樣一個能將心事藏得很深的人。

  譬如,當年的那個她。

  我掐了煙,和他打起招呼來:“我聽警察說這案子又是你幫的忙,我正想很久沒見到你了,就順便問了句你在不在,沒想到他們說你在體檢,真巧了!”

  “是呀!前段時間眼睛不舒服,趁著在醫院辦案,索性做了個體檢。”左庶輕鬆道。

  “體檢結果怎麼樣?”我儘量以一種隨口問問的語氣說道。

  左庶看了我一眼,過了幾秒才笑道:“檢不檢查都一樣,關鍵這裡沒病就好了。”左庶戳戳自己的太陽穴。

  “這麼久沒見面了,一起吃飯吧!”

  “今天刮颱風啊!你不回家陪你太太嗎?”左庶問我。

  “不用陪!都老夫老妻了。”正說著,妻子來了電話。讓我回家幫忙把陽台上的盆栽搬到地上,借著與左庶相聚的託詞,我讓妻子自己想辦法解決。

  我希望今晚的颱風能夠帶走一切讓我不開心的事情,包括妻子的生命。

  就像左庶不願向我透露病情一樣,我同樣不願在他面前展示我陰暗的一面。

  我繞到他身後,推著他往我倆常去的那家飯館走去。

  無論於他於我,或許這都將是我們最後的一次聚餐了。

  颱風將至,暴雨傾瀉在馬路上,迅速形成了一個個水窪。

  從計程車下來到店裡,短短的十幾步路,衣服全都被澆透了。

  原本要關門打烊的老闆,為我們兩個熟客網開一面。店裡食材不多,我們也不講究,老闆下廚弄了兩個菜,我和左庶面對面吃了起來。

  老闆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我們聊著:“你們來得算巧,我這家店到月底就要轉讓了。”

  難怪原本大雪天都會爆滿的店鋪,今天有點兒冷清。想來和左庶在這家店吃飯將近有十三年了,川菜是這家的特色,光顧過以後沒有說不好吃的。

  “怎麼?生意不好嗎?”聽到伴隨著自己成長的飯館要關門,心裡不是滋味。

  “是啊!”老闆皺著眉說,“周圍的居民樓都拆光了,沒有客戶自然沒生意。”

  左庶抿了口啤酒,感嘆道:“看來以後一起吃飯的根據地沒了。”

  言語間,透露著淡淡的傷懷。

  “你找我吃飯,無論什麼地方,還不是隨叫隨到!”

  左庶舉了舉杯,一口飲盡。

  “慢點兒!”我把啤酒瓶往自己這邊挪了挪,問他,“你體檢情況具體怎麼樣?說來聽聽,今後也好注意保養自己的身體。”

  “別的沒什麼,醫生說我後腦勺長了點兒東西,可能是個比較大的脂肪瘤吧。沒什麼大礙,放心吧!”

  我心裡胡亂推測著左庶的病情,也許這並不是什麼脂肪瘤,而是個惡性腫瘤,也就是癌細胞的聚集地。假如切除它,只會加速癌細胞的擴散,醫生所說的三個月,是按保守治療推算的。但無論如何,病情發現得太晚,肺癌晚期幾乎宣布了死亡。

  左庶時常有眯眼睛的小動作,原以為是他的習慣,現在想來也許是被壓迫到神經了。

  “脂肪瘤這種東西,我身上多的是呢!”我抬起胳膊,向左庶展示著我腋下的脂肪瘤。

  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要把這家破敗的店鋪劈個稀巴爛。我留意了一下時間,計劃應該順利實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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