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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得拉著誰來陪葬才好。

  “你不配為人夫為人父!你不配!”

  陸仰止渾身都隨著她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而顫抖起來。

  看到她眼裡深刻的恨意,他覺得自己快死在這種目光里。

  眼光稍稍掠過不遠處還在燃燒的廢墟,他卻忽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墨嵐。

  那個男人,去哪了?

  腦海里突然划過某種念頭,陸仰止怔住。

  難道他……

  他……

  回憶起方才車子衝上彎道的速度,在那種情況下,車毀人亡是必然會發生的事。

  所以他才會不顧一切地衝上來抱住她,她能生還,像是個上天恩賜的奇蹟。

  但是此時此刻再一思索,不,這不是上天恩賜的奇蹟。

  這是墨嵐用命換來的奇蹟。

  他的心臟陡然被巨大的恐慌攫住——

  他在醫院裡陪伴別的女人的時候,他的言言失去了肚子裡的孩子。

  她向他求救,他因為錯信了大姐而沒有理會。

  卻偏偏,有另外一個男人願意為她赴湯蹈火,甚至,失去了性命。  那種濃烈的恐慌逐漸滲透到他的四肢百骸,陸仰止想也不想就猛地將女人重新按進懷裡,喉結一滑動,低聲道:“言言,你說得對,我不配!這些事情我會永遠記得,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好,但你不能離

  開我。”

  他從小到大沒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困難的事。

  因為太順風順水,所以大多數人和事都讓他感到無聊。

  在任何領域取得的成就都無法激起他太多的成就感。

  直到七年前,他在網絡上打敗了那個囂張狂妄的、叫做“狄俄尼索斯”的傢伙。

  通過幾次對戰,他發現那傢伙其實深不可測,這也難得地挑起了他的骨子裡沉寂已久的好勝心。

  後來他果然贏了那人,靠的卻她在病毒里留下的那一行自毀開關。

  這件事,陸仰止一直不願意提起。

  說到底,是她自己戰勝了自己,而不是他。

  如果唐言蹊當年沒有心軟地留下那一行代碼,他或許便也成了她手底下庸庸碌碌的一員。

  她才是那個最厲害、最值得鮮花和掌聲的人。

  他贏了她,只是因為懂她。

  換言之,他是利用了她的信任和心軟擊敗了她。

  那和現在有什麼區別呢。

  陸仰止發現,他們相識相愛以來,他始終都在利用她的信任和一次次心軟為所欲為。

  他自負地以為她像其他痴迷他的女人一樣離不開他,所以他也就這樣得過且過地安逸著,從不主動為她做些什麼。

  這不是愛情。

  這不是。

  陸仰止終於在這個晚上想明白了愛情應有的樣子。

  也終於在這個晚上,失去了他曾擁有的一切。

  她是他最大的困難。

  亦是,這個世界上最該被他寵愛的女人。

  什麼忠孝,什麼道義,那些東西和失去她相比,連狗屁都不是。

  他不想再做什么正人君子了,他不想再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了。

  就算跪在她面前又怎樣,就算臣服於她又怎樣,那是他的女人,他有義務把她寵成世間獨一份的驕傲。

  陸仰止想,他大概終於懂了言言的父親,那個來自英國貴族家庭、背景雄厚,卻甘於屈居人下,做教皇左膀右臂的男人。

  他不是沒有本事,不是沒有魄力。

  恰恰相反。

  能讓自己的女人隨心所欲,才是本事。

  寵自己的女人,在任何人叫囂質疑的時候站住來說一句“我的女人,錯了又怎樣”,才是最大的魄力。

  當年的事,大約還有人記得——江姍是因為得了唐家至關重要的一票,才榮登教皇的寶座。

  唐季遲到底不愧是活久了的長輩,在這件事上,比他通透得早。

  現在,他愛的人就站在他面前,陸仰止卻覺得她變得遙不可及。

  這一生榮光,所向披靡,可是輸了這一次,就讓他折戟沉沙,一敗塗地。

  這個女人,他輸不起。

  遠處又一輛車跑著攜著海風之勢呼嘯而來,霍無舟下了車就看到這一幕,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好半天才醒過神來,“老祖宗!”

  他疾步上前,陸仰止卻像頭緊張過度的凶獸,在他還沒靠近時就把女人完全護在懷中,冷冷看向他,“止步!”

  霍無舟現在看見他就來氣,忍不住就出了手,“你他媽怎麼還沒死!”

  難得從霍無舟這樣淡漠的人嘴裡聽到罵人的字眼,唐言蹊輕輕瞥了他一眼。

  兩個人很快廝打在了一起,陸仰止瘋了般,發著狠,一拳落下去像是要誰的命。

  唐言蹊被陸仰止放開後,回頭望著海灘上那架直升機。

  下意識腳步就往那邊走去。

  霍無舟和陸仰止正打得不可開交,扔了眼鏡,拳頭裡蓄滿了全部的力量,朝他招呼過去。

  預判中,他應該是能閃開的。

  可陸仰止卻沒有。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猛地撤了手,轉頭生生用後背接下了這一拳,口中溢滿鮮血,手,卻拽上了女人的胳膊,“別走。”

  唐言蹊一怔,停步,低頭瞧著攥住自己袖子的那隻手,視線上瞟,又看到男人慘白的面容和嘴角的鮮血。

  陸仰止何曾這樣狼狽過。

  別說是霍無舟沒見過,就連唐言蹊也沒見過。

  他生生受了那一拳,只是為了不讓她離開。

  唐言蹊突然想笑。

  確實,好像是還有什麼事沒做完呢。

  她想抬手把袖子從他掌心抽出來。

  男人卻攥得很死,每一根纖維都被他握住,他氣息不穩,霍無舟那一拳應該打裂了他好幾根骨頭,“我不會放你走。”

  唐言蹊冷漠地笑,“我還沒打算走。”  霍無舟一愣,烏黑凌厲的碎發下,眉骨很挺,眼窩很深,幽邃的目光沒有鏡片的阻攔,就這麼直白坦蕩地把她容納在眼底,“老祖宗,你不必留下。你的母親已經決定讓你入江氏一族的族譜了,從今以

  後,你就是堂堂正正的Willebrand家和Town家的合法繼承人了。”

  女人蒼白細軟的眉目毫無波動,讓霍無舟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老祖宗?”霍無舟輕聲喚她。

  其實唐言蹊只是有些怔然,又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時候嗎。

  在她失去了所有以後,突然說讓她入族譜嗎。

  呵,她長這麼大了,才剛剛被父母承認,有這麼個人嗎。

  按照他們的劇本,她是不是還應該感恩戴德地跪在地上謝謝她那個身為教皇的母親能看得上她這個卑微到了塵埃里還一身泥點子的人?

  唐言蹊對此沒有表態,陸仰止心裡卻震懾不已,她成為Willebrand和Town家的千金小姐,那就意味著,他再也拴不住她了。

  這裡是英國,是歐洲,是她父母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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