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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言蹊在這束手束腳的溫柔里感覺到的只有冰冷。
她揪緊了男人的襯衫,連發脾氣的力氣也沒有,“陸仰止,你口口聲聲說讓我開心,是真的嗎?”
“嗯。”男人腳下步伐穩健篤定,抱著她一路穿過走廊,宋井始終小心翼翼地跟在旁邊盯著,生怕男人出什麼狀況。
“那怎麼辦呢。”唐言蹊撩了撩耳畔的頭髮,笑得諷刺,“從今天下午開始我就很不開心了,這種不開心可能還要持續好長一段時間。”
“你想怎樣?”男人問得平靜,“怎樣你才能高興,才能乖乖和我回去?”
唐言蹊收起笑意,眉眼間絲絲入扣纏繞的全是最遙遠的疏離和冷漠,“該說的我在墓園都說得一清二楚了,陸遠菱傷我至親的人,毀我至親的墓,這件事,我不可能當做沒發生過。”
“你不能當做沒發生過,所以就恨上了我?”男人低笑,“言言,這對我不公平。”
她漠然望著他,“我最開始說過,你不要攔著我報仇。這話現在同樣有效——當然,也是最後一次生效。”
唐言蹊握緊了手指,堆滿了死灰的眼中似有什麼微微鬆動,要破土而出,“我再問你最後一次,若我要陸遠菱血債血償,你肯不肯?”
空氣就在短短几秒的時間裡結了冰。
宋井看到男人原本有節奏的步伐驀地停在了樓道里。
他幾乎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
一邊是陸總的親姐姐,一邊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連他都知道陸總更愛的一定是唐小姐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可這也不代表陸總就能眼睜睜看著唐小姐在自己親生姐姐的肚子上開個洞。
陸仰止閉了下眼,又睜開,定定地看著她,聲音不大,卻仍帶著他一貫的強勢和冷靜,“言言,解決辦法我給過你,只要你開心,我現在就可以把赫克托受過的傷全數還你。”
——只要你開心,我現在就可以把赫克托受過的傷全數還你。
不僅唐言蹊知道這話的分量,宋井也清楚得很。 只要唐小姐點點頭,陸總真的就敢對自己開一槍,什麼新傷舊傷,他完全可以不顧。
正文 第156章 怕她跑了
唐言蹊看了他很久,笑了,“你是知道我捨不得傷你所以才敢說這話的?”
陸仰止沉然望著她的笑臉,總覺得那笑容之下的冷漠已經十分明顯了。 明明從她嘴裡吐出的是“捨不得”這樣溫情脈脈的字眼,可是他的心卻不住地往下掉,“我沒這樣覺得,言言,你不必這樣看我。她做錯再多事,她也是我姐姐,我沒辦法把她怎麼樣。你不開心,我還你
還不夠?”
唐言蹊偏著頭,含笑的視線對上了不遠處的宋井,“赫克托醒來的機率有多大?”
隨著她的視線,男人也不聲不響地看了過來。
宋井的脖子上寒毛豎起,如芒在背,不知是該說實話,還是該編個謊話讓唐小姐開心一下。
他這一個猶豫的功夫,唐言蹊已經看透了事實,收回目光重新對上陸仰止深邃幽然的眸子,“她做錯事你來替她還,那麼下次她殺了人,你是不是還要還我一條命?”
男人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我不會讓她再傷你。”
唐言蹊在他懷中閉上了眼,“陸仰止,有時候我會想,看不清局面的到底是你還是我?”
“你姐姐不喜歡我,你們全家都覺得我配不上你,我周圍的人同樣對你頗有微詞,我愛你愛得盲目所以我從來都不認為這些是問題。但是這次,”她聲線平緩沉靜,“她觸到我的底線了。”
“我不願意把責任歸給你,你讓我安安靜靜地恨她不行嗎?”她說著,眼淚從明亮的褐瞳裡面流了下來。
聽著她的質問,男人玉山般巍峨的身形忽然就僵住了。
什麼叫,我不願意把責任歸給你,你讓我安安靜靜地恨她不行嗎?
所以,她心底深處,其實怨他的? “我沒覺得你和我在一起意味著我能無條件從你身上得到一切好處。可是陸仰止,如果你沒有圈禁我,霍無舟不會因為聯繫不上我而拖著小蘭,小蘭根本不會死!如果你按照諾言趕到了陵園和我一起參
加葬禮,那麼你姐姐更不可能當著你的面刨了小蘭的墓!這些不是你的直接責任,但有無數種阻止悲劇發生的方法,你一樣也沒用!” “還是那句話,我沒覺得你和我在一起意味著我能從你身上得到一切好處,可是,如果有你沒你我都要自己面對這一切,有你沒你一點區別都沒有,甚至於連累了我身邊一個又一個人,那我他媽到底是
為什麼要和你在一起?!為了讓你次次遲到地趕來給我善後,說你愛我你捨不得離開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這樣,然後再給自己一槍替罪魁禍首背鍋?!”
“你以為你傷了我不痛嗎?”唐言蹊低低地笑了,“我的親人受了委屈,我的愛人替罪魁禍首挨下懲罰,里里外外傷的全他媽是我在意的人,折磨的到底是誰?!”
“還是說,你真的以為愛能發電、愛能拯救全世界?”
唐言蹊最後深吸了一口氣,在男人震驚到說不出話的目光里平靜地敘述道:“我說想和你分開,不是想用我們的感情來承擔這件事造成的後果,而是——” 她闔上眼帘,嗓音被零星的哭腔染得沙啞,“如果這次的事情你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那麼我能預見到,同樣的事情以後還會再發生兩次、三次,到了那時候,事態或許比如今還要嚴峻、還要收勢
不住,而你,還是會選擇這樣息事寧人的解決方式。”
陸仰止看到她憔悴的臉,心裡一揪,某種亟待爆發的情緒快要撐破心臟。
他卻只能緊抱著她,想也不想地出聲安慰:“言言,別哭,不會的,我不會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一次,你信我。”
唐言蹊單手攥著他的襯衫衣領,輕笑,笑得卻很空洞,“你知道我在你來之前,想的是什麼嗎?”
男人一怔。
聽到她更為飄渺靜裊的聲線,“我想,厲東庭已經到了,只要我再撐一下,你很快就會來了。”
“可我又不希望你來。因為一邊是你的姐姐,一邊是我,我期待著你能做個選擇,又怕你真的做出一個選擇。”
“因為我他媽捨不得拿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做賭注,更捨不得讓你為難,你明白嗎?!”她看著他,嘴角是上揚的,清澈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順著她削瘦的臉廓流下。
陸仰止的心都仿佛被人碾碎了,猛地低頭吻住她的淚水,溫柔又急切,“我明白,我明白,言言。”
他明白,她時時刻刻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她總是替他考慮的周道詳細。
可,他明白又怎樣。
他人來了,護著卻是那個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