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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廢話!”厲東庭擰眉打斷,一把將女人推到自己副官的手裡,“把人給老子護好了。”

  叮囑完,又強硬地迎上陸遠菱冷銳逼人的目光,刀砍斧劈般的稜角里有無數驚人的戾氣破壁而出,那是身經百戰的沉穩不屈,狷狂桀驁,相較之下,陸遠菱的囂張就顯得太像花拳繡腿的過家家。

  “你不敢開槍打人,你以為老子也不敢?”厲東庭從腰間拿出一把槍,瀟灑利落地對準了陸遠菱的腦袋,“這桿槍下面不知道死過多少人,今天老子就算把你崩了又怎麼樣,你以為你這條命值多少錢?”

  雷霆是特種部隊,執行任何任務都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陸遠菱的眸色有些震顫,“厲東庭,你是瘋了嗎?”

  為了兄弟的女人,要開槍打兄弟的親姐姐,這種事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

  在無人可見的地方,男人握槍的手也緊到了骨節發白的地步。

  他開不了槍。

  最多也就是嚇嚇陸遠菱而已。

  再怎麼說,她也是陸家的長女。

  陸德勛的孫女,陸仰止的親姐姐。

  他這一槍就算打在自己身上,也不可能拿去殺了她。

  唐言蹊被厲東庭的副官緊緊箍著,趁人不注意,他帶著她疾步向陵園後門的方向走去。

  陸遠菱瞧見這一幕,卻無力阻攔,只好揚手一指蘭斯洛特的墓,陰測測地下令道:“把這個墓給我刨出來,一塊骨頭渣都不能剩!”

  她帶來的人二話不說,迎著雷霆的槍口就上了前,有陸遠菱在最前方擋著,雷霆的狙擊手根本無法瞄準射擊。

  有人一腳狠狠踹在剛立的新碑上,力道之重,最堅固的大理石面上也呈現出了細細的裂紋。

  剛剛擺好的貢品、菸酒散落得到處都是,花圈被人撕得面目全非。

  赫克托看得急紅了眼,大怒道:“陸遠菱!你不怕遭報應嗎!”

  容鳶亦是忍無可忍,若非被霍無舟死死攔著,她已經衝到陸遠菱身邊扇了她一巴掌了,她淚眼婆娑地大喊:“住手,住手啊!”

  “轟”的一聲,是墓碑倒塌的聲音。

  唐言蹊遠遠聽到這一聲響,不可思議地回了頭。

  視線所及的最遠處,一片狼藉。

  陸遠菱帶來的人滿臉輕蔑地刨開了土地。

  土渣四濺,為首的女人卻殘忍地望著那一幕笑得十足冷漠。

  如同在她心上同時扎出了數十個血窟窿,唐言蹊瞳孔緊縮,心痛到撕裂!

  再也管不得那麼多,掙開了身邊的人就要跑回去,邊跑邊大喊:“不要!!”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被人一腳踩在鞋底,怒意翻湧著衝到了唐言蹊的腦海里,她恨得咬牙,恨得想要嘶吼,“陸遠菱,你再動一下老子要你的命!你給我停下,停下!!”

  然而厲東庭身邊的副將到底不是吃素的,軍令如山,他反應極快地制住唐言蹊的動作。

  唐言蹊死命掙扎,對方被她的拳打腳踢傷得渾身疼,卻不肯鬆手,“唐小姐!厲少是為了你好,你現在不能回去,否則落在那個女人手裡——”

  寂靜森冷的樹林裡陡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吶喊。

  赫克托猛地回頭,看到唐言蹊雙目赤紅地盯著那一幕,眼裡的恨深濃到令人膽戰心驚。

  蘭斯洛特死的時候,她也沒有露出這般絕望與痛恨的神情。

  就好像天在她眼前塌了下來,空茫茫的,只剩下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

  就連厲東庭,都被這一聲吶喊絞緊了心臟。

  他雖然對蘭斯洛特沒什麼印象,卻也十分不恥陸遠菱這種舉動。

  槍口對準了她,冷聲道:“你最好馬上讓他們住手!陸遠菱,讓他們住手!”

  陸遠菱卻傾身擋在那墓碑前方,甚至仰著頭把自己的太陽穴完全暴露在槍口的瞄準範圍里。

  “厲東庭,你敢開槍就開,不用威脅我。”她輕笑,“你們雷霆的狙擊手不是一向自詡百發百中嗎?看看他們能不能繞過我,把我身後的人都打殘了,啊?”

  她笑意盎然的眸光流連過厲東庭緊繃難看的臉,又看向遠處被禁錮的女人。

  還在像困獸一樣被人束縛著無法動彈,眼神卻恨不得把她剝皮抽筋。  陸遠菱故作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哎呀,這麼恨我?我可是給過你機會的,如果你乖乖跟我走,現在這裡面躺著的人也不必入了土還不得安眠,唐言蹊,你說這是誰的責任?你連累了你身邊一個又一個

  人,到了他們死的時候都不能給他們一個安寧,你說,這究竟是誰的責任?”

  每個字,像鋼釘死死扎進女人的心臟。

  她的臉色煞白,半點血色也沒有。

  連動作都像是被釘住,四面八方的窒息感匯入心臟,裂開巨大的溝壑。

  ——你連累了你身邊一個又一個人。

  ——到了他們死的時候都不能給他們一個安寧。

  這究竟是誰的責任。

  唐言蹊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怎麼會哭的人。

  因為從小到大她也沒為什麼事掉過淚。

  可是這幾個月,她掉過的眼淚比曾經二十年加起來還要多。

  此刻,更是手足無措到只能落淚。

  那些四濺的泥土,那紛揚的花圈,那剛被埋進去卻又被挖出來的遺體。

  一幕幕映在她的眼底,像是故意放慢的鏡頭,凌遲著她的神經。

  她喊得嗓子都啞了,形容狼狽不堪,陸遠菱卻還是以同樣優雅從容的姿態遠遠看著她,“別再去害人了,唐言蹊,趕快把清時的下落告訴我,然後滾出榕城,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國度好好活著不好嗎?”

  她無瑕去聽陸遠菱就竟說了什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唐小姐,你還好嗎?”厲東庭的副官看到她死人一樣的臉色,不由得緊皺眉頭,“你——”

  唐言蹊也不動彈了,也不掙扎了。

  他稍稍鬆開手,因為她的皮膚實在是冰涼。

  能凍傷人的冰涼。

  猝不及防地,腰間有一隻手掠過。

  副官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這安靜的陵園裡,響起了一聲劇烈的槍響。

  一觸即發的局勢更被這一聲槍響點燃。

  無數槍口同時對準了開槍的女人。

  唐言蹊。

  她手裡還拿著剛從厲東庭副官的腰間搶來的槍,眉目寡淡到——仿佛是個將死之人,無欲無求,無牽無掛。

  容鳶光是看到她那張臉,就無端端地想起“心如死灰”四個字。

  副官大驚失色,連忙上去要奪槍,卻被唐言蹊乾脆果決地對準了胸口。

  她眼裡什麼溫度都沒有,黑漆漆的,一片混沌,又格外寒涼,“別惹我。”

  她嗓音很輕,很啞,“別惹我,滾開。”

  副官咽了咽口水,竟被一個女人嚇得背上寒毛炸起。

  唐言蹊看也不看他,槍口,對上了陸遠菱身後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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