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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在科學界叱吒風雲的江臨,回了家,也不過就是個會為了妻子一蹙眉一瞪眼而心疼不已的丈夫罷了。

  可江一言卻好像半點沒繼承到他父親的優良基因呢……

  否則,他們之間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也好。”段子矜深知自己的廚藝沒有丈夫好,也知,他是想讓她作為長輩,上去和唐言蹊說兩句話。

  畢竟有些事,還是女人和女人聊得來。

  臥室的門第二次被打開時,還沒入睡的唐言蹊又被吵得坐了起來。

  她的視力比最初醒來時好了許多,能大概分辨出來的是個女人,怔了下,“你又是哪位?”

  段子矜關上房門,溫溫靜靜地開口:“我丈夫江臨,是你母親江姍的哥哥。論輩分,你應當叫我一聲舅媽。”

  唐言蹊眉頭皺得老高,沒吭聲。

  她這一生親情單薄,別說是舅舅、舅媽了,就連她爹媽都快忘了長什麼樣了。

  感受到她的抗拒,段子矜很善解人意地沒有逼她,換了個話題問:“你的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唐言蹊硬邦邦道。

  她最不擅長與長輩打交道,也不是個乖乖女討人喜歡的料,很多時候話都不知該怎麼說。  “很抱歉這麼突兀地把你從醫院裡接出來。”唐言蹊的舅媽不好意思地笑,“我們也是有些急了,先前你媽媽聽說你出事,擔心得不行,可是她自己又脫不開身,趕不及回國,只好拜託在國內的我們直接

  來接你。”

  接出來卻發現……

  她除了身上有傷,視力臨時受損以外,根本沒什麼大礙。

  一點都不像醫院裡傳說的那樣,隨時有死在重症監護室的可能。

  唐言蹊聽著她說,揉了下額角,“舅媽是吧。”

  她看不清段子矜的臉,卻能感知到她略有些詫異的眼光,“應該是我抱歉。我從小就野習慣了,連我爸我媽家裡有什麼人都不知道。”

  段子矜擰眉,“這不是你的錯。”

  “不管怎麼說我謝謝您帶我出來,我也正是想出來的。但是您不用為了安慰我,強說是我……”唐言蹊頓了頓,念出那兩個字,自己都覺得奇怪,“媽媽,讓您帶我出來的。”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段子矜自己也有個寶貝女兒江一諾,全家都寵愛得不得了,在她心裡,女孩就是拿來疼的。

  所以她……對江一諾、唐言蹊這個年紀的女孩總有種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疼惜。

  唐言蹊側頭,不著痕跡地笑開,放空了目光,仿佛在回憶,“五年前我做錯事情了,我媽想帶我走,我沒同意,她就和我斷絕母女關係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落在段子矜心上,讓她有些震顫。

  可是她仔細打量著女孩的臉,卻無法在她那張冷淡又安詳的面孔上找到半分動容。

  段子矜想安慰,卻又覺得,這種事,江姍確實做得出來。

  Willebrand家那一輩的男性里,只出了江臨這一位經世之才。

  可他卻無心參政,跑到遙遠的中國大陸上搞起了研究。

  於是他妹妹江姍,便不得不扛起整個家族的重擔。  江姍其人,視野與格局都與一般女人不同,也許對大多數女人來說,母性是與生俱來的,可江姍就是一個屹立在風起雲湧間巋然不到的女強人。家族從小過於嚴苛的培養,造就了她缺失的性格,於江

  姍而言,親情,愛情,友情,什麼都沒有家族榮譽更重要。

  若是唐言蹊當年真做了什麼有辱門楣的事,江姍會把她逐出家門,也不奇怪。

  不過……

  段子矜扶額,“確實是你媽媽讓我們來的。”

  唐言蹊沒答言。

  段子矜也不是什麼好打發的人,條理分明地分析道:“你要想,如果不是她,誰能請得動你舅舅?如果不是她,我們又怎麼會知道你遇到了困難?”

  床上的女人這才輕輕抬了下眼帘,望著她模糊的臉龐,“是嗎……”

  “本來你舅舅只打算讓你表哥一個人來處理這件事的,是你媽媽不放心,特意叮囑讓我們兩個長輩跟著。”

  唐言蹊怔然聽著。

  這感覺難以形容。

  就仿佛是你原本想要一塊石頭,對方卻硬塞給你一塊翠玉。

  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束手束腳,不敢伸手去接。

  原來她媽媽也會惦記著她的好與不好嗎?

  可若當真如此,她又為什麼不親自過來呢。

  段子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很快解釋:“言言,你要理解你媽媽,以她的身份,隨便出一趟國都是大新聞……她不好總往國外跑的。而且五年的事情,我和你舅舅也有所耳聞。”  她道:“你媽媽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可她那時候力排眾議、非要將你身上的案子卸下去,帶你走,甚至連頂罪的人都找好了。這已經不是她那種教養性格的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了,你明白嗎?她不說

  歸不說,但心裡肯定還是……”

  在意你的。

  唐言蹊側過臉,閉著眼。

  段子矜走到她床邊,坐下來,揉了揉她的頭髮,柔聲開口:“五年,監獄裡苦嗎?”

  唐言蹊沒說話。

  “我也坐過幾天冤獄,在懷著你表哥的時候。”段子矜壓低了嗓音,“那種絕望的滋味我明白,我沒有一天不想離開監獄那種藏污納垢的地方。”

  “可你,卻放棄了與家人團聚的機會,寧可坐牢,也要留下。”

  女人溫靜的話音仿佛從誰心裡拉出了一條細細的線,順著那脈絡清晰的線追本溯源,便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言言,你是,有什麼捨不得放下的人嗎?”

  心臟陡然一震,那緊閉的雙眼裡終於有眼淚滑落。

  唐言蹊像崩潰般埋頭進她懷裡。

  連哭,都哭不出聲音。

  江姍本身就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她的感情不算坎坷,唐季遲待她一片真心。

  所以,她不懂那種強行要扭轉一個人的心意,卻總無望而歸,只能一遍遍耗空心血的無力與悲涼。

  “你真像我年輕的時候。”段子矜繼續揉著她的頭髮,“不過,你比我還苦。”

  好歹,她有家人,有弟弟。

  也有懂得珍惜她愛她的江臨。

  而唐言蹊有什麼?

  有眾叛親離,有身敗名裂,有遍體鱗傷……

  “這樣你還是不肯放棄嗎?”

  唐言蹊啞著聲音,宛如乾涸得快要枯死的樹根,蒼白,又寂寥,“我該放棄嗎,舅媽?我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嗎?”

  段子矜心也疼得厲害,“來得及,就算回不到你父母身邊,你跟我走也是一樣。有我和你舅舅在,誰都動不了你一根手指。”

  原本沉靜安然的女人說到這句話時,身上陡然顯出了幾十年前的冷艷與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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