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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相思聞言沒覺得有多安慰,眼神僵硬地盯著展台,也不看她,“每個人都這麼說。”
唐言蹊一向不太會哄人,“噢”了一聲,“他經常這樣嗎?”
“不知道。”陸相思回答得很坦率,坦率得讓人心裡泛著涼,“我一直住在國外,見爸爸的時間很少,他回不回家我不清楚。”
唐言蹊明白自己不該多問,應該轉身就走,可雙腳像被釘在地上一樣,沒控制住自己,又多嘴問了句:“那你媽媽呢?”
媽媽?陸相思皺了下眉,隨即反應過來她說的應該是莊清時,“我不喜歡她,她不和我住在國外,應該跟爸爸住一起吧。”
陸相思說著說著驚覺自己話太多了,猛地反應過來,戒備地望著她,“你問這個幹什麼?”
卻發現那個本來不著四六、散漫放肆的女人竟然在失神,眼神很空洞,周身亦是籠罩著一層她這個年紀看不太懂的落寞。
陸相思和她一樣不會安慰人,並且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在落寞個毛線。
兩個性格古怪、一大一小的女人就這麼在“狄俄尼索斯”的展台前面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唐言蹊回過神來,先開了口……
正文 第17章 我也不是很好奇
“你爸爸可能是真的很忙。”她道,“你再等兩天他可能就回來了。”
但願如此吧,唐言蹊在心裡默默回憶了一下前兩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那時候在醫院……醫生也沒怎麼多談他的病情,她以為就是個普通的胃病,竟然鬧得兩天都沒回家?
心裡幾乎是下意識地掠過了某種想去醫院一探究竟的念頭,很快被她強制性地撇在腦後。
陸相思用鞋尖劃著名地板,稚嫩青澀的臉蛋上刻著與年齡不符的涼薄與無所謂,“他回來也不會教我的。”
唐言蹊一愣。
只聽陸相思道:“我爸爸不喜歡女孩子成天和電腦打交道。”
唐言蹊又是一愣,“你是說,你爸爸從來沒教過你?”
仔細想來也合情合理。陸氏集團偌大的工程部,女性屈指可數,大多都還是幾年前就在任的。據聽說最近幾年,他確實一個女性網絡工程師都沒招過。
可是,若非陸仰止親授,她實在很難想像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有如此水平。
陸相思靠在展台上,漫不經心道:“爸爸不准我學這些,當然不會教我。”
唐言蹊徹底震驚了,“你是偷學的?”這孩子要成精啊。
“也不算是吧。”陸相思皺巴著眉頭,解釋道,“爸爸說他不會教我,讓我自己學,學到哪算哪,會就會,不會就不會。”
確實像是陸仰止那種人會做出來的事。
唐言蹊望著她,眸光中漸漸揚起些淺淡的笑意。
怪不得小丫頭輸她一次就要滿世界追著她跑,如果不是擁有這種求知若渴的性格,以陸仰止對她放養的態度來看,她不會達到現在的高度。
“你平時都怎麼學的?”
陸相思眼珠一轉,道:“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破譯我的代碼的,我就告訴你我怎麼學的。”
唐言蹊一眼就看穿了女孩天真爛漫的背後深藏不露的奸詐,心道真不愧是陸總的女兒,小小年紀就已經把交易和談判的規則摸得這麼透徹了。
只可惜,她和陸仰止五年前也不是白在一起的,陸先生早就告訴過她,這種時候誰先繃不住誰就輸了。
唐言蹊微微一笑,以極為親切和藹的口吻道:“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好奇。”
說完,拔腿就走。
陸相思被她氣得眼睛都瞪圓了,這女人真是!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油鹽不進的人?
她又一次衝到女人面前攔住她,小臉蛋上表情僵硬得要命,“好,那我先告訴你。”
唐言蹊從善如流地一拍手,“說。”
陸相思的臉色大概只能用“忍辱負重”四個字來形容了,她咬牙道:“你不要告訴別人。”
“我看心情。”對方笑眯眯。
“唐言蹊!”
“小點聲啊祖宗,這裡禁止大聲喧譁。”唐言蹊掏了掏耳朵,什麼叫上樑不正下樑歪,爹屬喇叭的,女兒也成天嚷嚷,這脾氣大的……
陸相思遏止著想發飆的衝動,黑葡萄般的眸子仿佛要噴火,一字一字壓低了聲音道:“我爸爸的書房裡收集了很多酒神編的代碼,將近整整三本書的手寫草稿。”
唐言蹊嬉笑的面色陡然凝固,眸光輕輕一震。
正文 第18章 這聲音,她不會忘記
只聽陸相思繼續道:“酒神是我的老師,是我除了爸爸之外最崇拜的人。”
崇拜。
唐言蹊淡淡地想,她有多少年沒聽過這兩個字了。
“有人說他被人抓起來了,有人說他已經死在監獄裡了,還有人說他罪有應得……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女孩垂著眸,措辭到底略顯稚嫩,“但我總覺得,他是被冤枉的。”
一番童言無忌卻讓唐言蹊怔忡良久。
不知怎麼,她突然不想聊下去,皺著眉頭道:“我去扔東西。”
說著,掂了掂手裡被攥扁的奶茶杯。
“那我在這裡等你。”陸相思依舊執拗,“你回來教我。”
“我……”唐言蹊本想說她根本沒答應要教她,可是腦子一轉,怕這一根筋的丫頭繼續對她糾纏不休,索性將後半句話吞了回去,含糊道,“那你等著吧。”
說完便朝著會場裡最遠的垃圾桶走去,很快沒入人流中不見了蹤影。
十分鐘後,陸相思抬腕看了眼表。
二十分鐘後,又一個展台關閉了展覽。
三十分鐘後,門外的司機走進來問她:“大小姐,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陸相思搖了下頭,“你出去等著。”
司機嘆了口氣,“是,小姐。”
唐言蹊繞完整整一個展覽用了將近一個半小時,回來後卻發現那個早就關閉的展台前面,女孩仍以最初的姿勢等著。
若是換作五年前,這樣一個有上進心和求知慾的學生或小弟,她真是巴不得趕緊薅到身邊來。
可……
那是陸仰止和莊清時的女兒,那是,她永遠不能收歸己用的人。
唐言蹊腦子裡一堆小人正在打群架的時候,忽然瞧見有個西裝革履、戴著墨鏡的男人走到女孩附近,低頭和她說了句什麼。
只見陸相思稍作思考就點頭和他走了。
唐言蹊鬆了口氣,從廣告牌背後走出來,正好站在陸相思等過她的地方,一直在那附近執勤的工作人員一見她就愣了,“是你?”
唐言蹊覷他一眼,“你認識我?”
工作人員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奇怪道:“你怎麼還在這裡?剛才你不是已經讓人把那個小姑娘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