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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很久,決定以後還是繼續偷偷喜歡孟來,再也不要說出來,也不要表現出來了,如果有同學問起那封qíng書,就說是惡作劇,希望孟來不要討厭他就最好了。

  漫長的暑假過去,孟來還是光芒萬丈眾人簇擁的學霸班長,他還是成績中等性格內向的小透明,高二課程緊張,再也沒有籃球比賽,他們的座位離得很遠,像在銀河兩岸,沒有交集,也沒有交流。

  開學三周後的一節體育課,老師帶著做完熱身之後,大家自由運動,有同學招呼袁瑞去打籃球,他遠遠看到孟來已經在籃球場邊蹲著繫鞋帶,便拒絕了,跑去和另外一撥男生踢了會兒足球,隊友說他個子高手臂長,派他去當誰也不願意當的守門員,對面的守門員是個一百八十斤跑不動的小胖子。

  他守了半天門,足球一次都沒過來,他索性在糙坪上盤著腿坐下了,不一會兒又開始放空。

  最近最開心的事,就是媽媽的病qíng有所好轉,不用繼續住院可以回家休息,再過幾天就該月考了,這次要努力考得好一點,媽媽一定會高興的,索叔叔也會開心的,他對媽媽特別好,照顧得無微不至,是個特別好的人,要不要改口叫他爸爸啊?

  “袁瑞!”

  聽到有人叫他,他轉過頭。

  孟來站在跑道上沖他揮了下手,問他:“喝汽水嗎?”

  他心跳得有點快,頓了幾秒才說:“不喝,謝謝啊。”

  孟來站在那裡沒動。

  袁瑞以為他沒聽清楚,聲音大了些說:“我不喝。”

  孟來朝他大步走過來。

  袁瑞想也沒想趕忙站起來,連連擺手道:“不喝不喝,真的。”

  孟來走到近前,搭著他的肩說:“你跟我過來。”

  袁瑞走了幾步反應過來,一把抓住球門門柱,道:“我還要守門呢!”

  孟來手還放在他肩上,不耐煩道:“他們踢得太爛了,根本進不了球,用不著守,你別抱著球門,撒手。”

  以前他們在一起打球的時候,孟來去小賣部買汽水請大家喝,經常拉著袁瑞當跟班幫忙提袋子,每次袁瑞都特別高興。可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跟孟來去了,說:“我真的不想喝汽水,不然我請你喝吧,但是只能請你一個人,我只有五塊錢。”

  孟來眉頭舒展開,有了點笑意,道:“行,你請我,走,一起買去。”

  袁瑞卻還是抓著門框柱子,另一隻手從校服口袋裡掏出五塊錢,遞過去道:“給,你自己去買,我還要守門。”

  孟來:“……”

  袁瑞被孟來的手臂卡的脖子疼,一邊掙扎著“我不去我要守門”一邊被硬拖著走了。

  身後一個足球遠遠的飛過來,“咚”一聲撞在門柱上被彈飛,真的進不了。

  在小賣部買汽水,袁瑞把錢給老闆,說:“一瓶汽水。”

  “別那么小氣,”孟來道,“我請你喝。”

  袁瑞把找剩的兩塊五整整齊齊疊好裝回口袋裡,小聲道:“不是小氣,我喝夠了。”

  孟來看他一眼,眼睛裡有些失望。

  從小賣部出來,袁瑞道:“我回去守門了,你喝完再回去,不然他們眼紅,你又得請他們。”

  孟來語氣不怎麼好的回了句:“我樂意請,他們又沒喝夠。”

  袁瑞:“……”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有一次,一下子喝太多了,是真的喝夠了,不是那個喝夠了,沒有在說你不好,不是,跟你好不好也沒有關係,你挺好的,也不是,反正我現在喝不下這個汽水,都是因為你給我買太多了……不是你買得多,是我喝得太多了。”

  孟來:“……你到底在說什麼?”

  袁瑞:“……”

  他快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孟來看看他,不知想了些什麼,把那瓶汽水換另一隻手拿著,道:“我喝完再回去,你也不許走……他們都看見你跟我一起來了,還得一起回去。”

  袁瑞心想,什麼邏輯啊?!

  孟來道:“去小花園吧,那邊沒人,不然被哪個老師看見,還以為咱們倆曠課。”

  袁瑞又想,本來就是曠課啊,曠體育課就不是曠課了嗎?

  可是他的腿完全不聽腦子的話,不由自主的要跟著孟來走。

  正是秋天,紫藤花開得正好,從架子的間隙里垂下來,像掛了一串串紫色的風鈴。

  袁瑞仰著臉看了半天,孟來問他:“你喜歡花?”

  他說:“我媽媽喜歡。”

  孟來站在他旁邊,也仰著臉看花。

  隱約能聽到教學樓里哪個班正在朗讀英語課文。

  兩人單薄的校服被風吹得有些鼓起來,花架上也掉落了幾朵花,風拂過的糙地搖曳著的綠色生命,柔軟又盎然。

  孟來舔了下嘴唇,道:“我想……”

  “你快點喝汽水啊,”袁瑞催促道,“大家還等我回去守門。”

  孟來一頓,有些氣餒似的呼了口氣,說道:“你是不想單獨和我在一起嗎?”

  袁瑞心想,怎麼會不想,簡直太想了啊!

  孟來道:“為什麼開學這麼長時間了,你都沒有主動跟我說過一句話?”

  袁瑞心頭一震,結巴道:“我的座位,離你,離太遠了。”

  孟來道:“上個學期也是這麼坐,你還總是從教室後面繞過來找我,這個學期為什麼不行?”

  袁瑞更結巴了,道:“因為,因為學習,學習太緊張了,沒有時間繞那麼遠的路。”

  孟來:“……”

  他突然道:“不是因為那封qíng書?我以為是因為那個。”

  袁瑞此地無銀的裝傻道:“什麼qíng書?我沒寫過qíng書。”

  孟來嘖嘖道:“還說總是會夢到我,現在又說沒寫過。”

  袁瑞瞬間臉紅,qiáng辯道:“才沒有夢到呢!我是寫著玩兒的。”

  孟來:“……好玩兒嗎?”

  袁瑞怕怕的,孟來有點嚴肅,從來沒這麼嚴肅過,一定是還在介意上次全班同學都看過qíng書的事吧,說起來,他也只是默默內疚檢討,根本也還沒有好好向孟來道過歉。

  “對不起,”他覺得還是應該為自己的過錯負起責任來,索性不再掩耳盜鈴,誠懇道,“我太慌張了,沒看清楚那個本子裡有班會要用的材料,害得你在大家面前丟臉,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啊。”

  他低著頭不敢看孟來,只聽孟來說:“你不要對我道歉,我就想問你,寫完qíng書不用負責任的嗎?暑假整整兩個月,就打了一通電話,還是問我物理題,你是不是覺得裝沒事兒就真的沒事兒了?”

  袁瑞抿了抿嘴唇,小聲道:“那你怎麼才能原諒我?”

  孟來反問道:“你準備怎麼讓我原諒你?”

  袁瑞有些難堪,半晌說道:“我以後都不會再煩你了,不會給你寫qíng書,不會給你打電話,不會問你物理題,不會告訴別人我喜歡過你,絕對不會再讓你丟臉了,我保證。”

  孟來擰眉道:“喜歡過是過去時的意思嗎?現在不喜歡我了?”

  袁瑞抬頭看看他,又低下頭,再抬頭看看,重又低下頭,反覆了幾次,眼圈都有點紅了。

  孟來:“……不許看,說話。”

  袁瑞低著頭,小聲說:“偷偷喜歡你也不行嗎?真的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孟來張了張嘴又閉上,片刻後才道:“也不告訴我嗎?”

  袁瑞詫異的抬起頭來,一雙黑眼睛水汪汪的。

  孟來笑著看他,道:“不告訴別人,但是要告訴我,不然就不許你喜歡了。”

  袁瑞:“……”

  孟來擰開汽水瓶的蓋子,咕咚咕咚幾口喝光,隨手把瓶子向身後一拋。

  袁瑞的視線跟著瓶子的拋物線抬起又落下,說:“要扔進垃圾桶的。”

  孟來沒理他,直直盯著他看,許是喝汽水太快,又或者是別的原因,胸膛起伏得有些劇烈。

  袁瑞察覺到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但又不知道哪裡不一樣。

  孟來朝他走近了半步。

  離得太近了!他忙要往後縮。

  孟來的右手飛快的伸過來,攬在他的腰側,阻止他後退。

  這親密又曖昧的舉動讓兩個少年都有些愣住了。

  袁瑞愣愣的問:“你,你幹什麼?”

  孟來很快笑了起來,道:“你不是在qíng書里說總是夢到我嗎?夢到什麼了?”

  袁瑞:“……”

  孟來又湊近了些,輕聲道:“有沒有這樣?”

  袁瑞猛然睜大了眼睛。

  孟來的嘴唇貼在他的嘴唇上。

  忽而一陣風,頭頂上的花架撲簌撲簌掉下花瓣來。

  別人的初吻是怎麼樣,袁瑞也沒打聽過,他的初吻就只碰了碰嘴唇,還沒來得及怎麼樣,就被教導處主任抓到了。

  看主任的表qíng,顯然比他受到了更大的驚嚇,只說了半句“你們在干什”然後就像中了葵花點xué手。

  孟來推了袁瑞一下,說:“你快跑,他不一定認識你。”

  袁瑞不肯,親都親過了,當然要有難同當。

  孟來皺眉道:“他也認識我媽,不會為難我,你走啊。”

  袁瑞便從另一邊跑了,跑回了操場又坐在門柱底下,才暗暗想,裙帶關係好了不起啊!兩個人親嘴為什麼只有一個人需要逃跑?啊!親嘴了!我的天啊!

  這麼多年以後,他還能想起來他當時在球門裡歡快打滾,對面那個小胖子守門員只顧著看他,被足球迎面一擊而撲街的模樣。

  也是這麼多年以後,他才知道,那時候在被教導處主任抓到並不是全無影響,裙帶關係真是了不起,主任轉眼就告訴了孟來他媽。

  而此時此刻,孟來他媽在電話里告訴他:“孟來對你是真心的,他後來知道我騙他,就想去找回你,他當時已經保送了本校研究生,又放棄了,申請了澳洲的學校,想去找你,等他過去以後,在當地的華人學生里打聽,才知道你只讀了本科,然後就做了模特,可能去了美國,也可能去了歐洲,沒人知道你到底在哪兒。”

  袁瑞:“……”他出去念書那幾年,剛開始因為喪母加離鄉,很內向,口語不好,成績也不好,不是太合群,後來做了兼職模特,忙起來更沒機會社交,在雪梨待了四年,也沒有交到什麼朋友。

  楊露道:“他那時和我斷絕了來往,沒有經濟來源,不可能滿世界去找你,只能安下心來邊讀書邊打工,想方設法的攢下錢來買廉價機票,去你可能在的地方找你。”

  “為什麼不直接去他家裡問?他爸,他妹妹,他家裡又不是沒有人,”鄭秋陽冷哼一聲,不無質問道,“真想找到他,怎麼可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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