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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車,蘇車霖交給彩虹一雙登山鞋,"穿上試試,我們路過一家體育用品的商店,順便給你買了一雙。”

  彩虹看了看鞋底,說,“你怎麼知道我是三十六碼半?”

  “阿渭說的。”

  她對著秦渭做了一個OK的手勢。

  “我是不是很神奇?”秦渭孤芳自賞地笑了,那帶壽貴族氣派的蒼白面孔頓時多了一分孩子氣。

  “豈止神奇,簡直神經。”東霖說。

  他們從一務側路上山。爬了不到十分鐘路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裸露的山岩。彩虹手腳並用,專注地往上爬,緊張得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多說話。可是一旁的蘇東霖就是不放過她。不停地給她普及野外逃生故事:“……2003午4月,一位男子在猶他州東南部的峽谷登山,一塊重達兩百磅的巨石突然砸了下來,正好砸中他的右臂。他在地上躺了整整四天,直到喝完最後一滴水。為了逃生,他不得不用隨身帶的小刀鋸掉了半支手臂,胡亂地包紮了一番,爬到峽谷的底端沿著水流的方向行進,直到獲救……”

  “OUCH!”秦渭吹了一聲口哨,“我也來說一個。1993年10月,一位男子在科羅拉多的落基山內釣魚。一塊巨石忽然滾落,壓碎他的一條腿。當時這人只穿了一件T恤和一條牛仔褲,而晚上會有暴風雪。他將心一橫,用一把剪刀切掉了自己受傷的腿,用魚線粗略地fèng合了之後在地上爬了一百多米,爬進自己的汽車,開回村子獲救……”

  “2004年6月,有個想釣魷魚的越南漁夫被一股突來的水流衝到了離岸六十五里以外的大海中。他越飄越遠,在海里漂了五天後,不得不以喝自己的尿和捕殺海龜為生。十四天後才被其他的漁船救回來。”東霖道。

  “我又想起一個,特刺激特殘忍。”秦渭搶著說,“2007年3月,有一個人玩高空跳傘,不料主傘沒打開……”

  “別講了!我不要聽了!你饒了我吧!”

  彩虹不只一次跟著蘇東霖外出宿營。東霖好出遊、好熱鬧是同學中有名的。他喜歡危險的運動,醉心於登山、攀岩、衝浪、漂流之類充滿刺激的愛好,自稱是登山高手。不過彩虹倒沒聽說他真的登過什麼著名的絕頂,至少珠穆朗瑪峰沒去過。東霖對一切無聊而沉悶的東西缺乏耐心,就連看影碟從來都是以一點五倍的快進掃完,早早知道結局了事。彩虹認為這是自己與他的最大差別。也是為什麼這個世界窮人的孩子還有希望,因為他們從小就能忍受那些枯燥無味重複無數的事情。

  岩穴是半開的,像一張大嘴。穴頂寬敞,裸露的花崗岩壁高達二十多米,上面吊著一些攀岩愛好者留下的掛鉤和繩索。

  打開背包,設備非常齊全:動力繩、保護帶、岩釘、、快掛、衝擊鑽、鐵索、保護器無一不有。脫掉上衣,秦渭穿上保護帶,同時將一個黑色的小袋掛在腰後。袋裡裝著一些白色的粉末。見彩虹好奇,他抓了一小把放在她的手心,“這是鎂粉。可以吸收手上的汗液和岩壁的水分,增加摩擦力。“說罷罷又從包里掏出一雙軟底的拳岩鞋換好,讓蘇東霖套好繩索後,展開雙臂徒手攀岩。

  這位平日看似懶洋洋的花花公子竟有著可以和健美運動員媲美的胸肌和臂力,身子懸吊著,僅憑十指的力量從低端爬向岩壁的中心。

  彩虹不禁為他擔心,“東霖,你說他是不是應該戴個頭盔?”

  “沒事,我們來過好幾次,地形很熟。他身上有保護帶很安全。”蘇東霖將一根黝黑的繩索纏在自己的腰上,又將另一端交給她,“這是動力繩,彈力百分之八,你拉拉看,萬一掉下來完全可以緩衝。”

  她拉了拉,沒覺得有什麼彈性,“等會你也爬嗎?”

  “對,我們輪流來。”

  “那我幹什麼?”

  “你可以專心觀賞。”

  彩虹嘆了一口氣,“你叫我來散心,就是讓我看這個?這有啥好看的?”

  蘇東霖抱著胳膊,歪著腦袋鄙視地看了她一眼,“拜託,兩個英俊無雙帥得天昏地喑的男人光著身子爬石頭來取悅你,麻煩你配合點。”

  彩虹看著他,半天不做聲,眼淚忽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東霖,我失戀了。”她說。

  “痛快地哭吧!”東霖緊緊地擁抱著她,“至少你還有朋友。”

  彩虹在他懷裡嚎啕大哭,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將他的襯衫弄濕了一大塊。東霖忽然退了一步,秦渭不知何時從穴頂上掉了下來,安全帶被岩溝勾住,身子在像個老式吊扇在半空中旋轉。

  兩人手忙腳亂地鬆開繩索,將他放了下來。

  “東霖說得不對,”秦渭拍拍彩虹的肩,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當你愛上一個人,所有的朋友都消失了。你應該在陌生人的懷裡痛哭,這樣才能將悲傷痛快發泄。”

  彩虹的眼淚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丫頭,你得明白你想要的是什麼,”秦渭說,“像一首詩說的那樣,是‘從明天起,做一個孝福的人,餵馬,劈柴,週遊世界’?還是‘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第三十四章

  鷹眼山歸來,彩虹有整整兩周沒去學校。

  一來是因為有點兒刻意迴避季篁;二來,季篁幫她改的那篇論文終於有了回音。核心刊物門檻高,論文發出去好久,都快以為沒戲了,責任編輯才姍姍來遲地發來郵件,表示考慮錄用,同時提出五條修改意見。彩虹一向將自己定位為事業型女人,何況此時埋頭學術又讓她意亂情迷的心有了必要的旁騖。於是乎,她將自己關進小黑屋奮力改稿七天,發出去又被退回來要求繼續修改增加篇幅。去省圖書館查了兩天資料,她又花了四天潤色文字、核對引證,再次寄走後,主編電郵過來表示同意接收。

  這是她參加工作後的第一篇論文,而且是被一級刊物上錄用,雖然改了十幾遍,改到最後讀起來都不像是自己寫的了,她覺得很值,因為修改論文本身也是思維脫胎換骨的過程啊。

  第三周的周一,系裡有例會,她沒有見到季篁,也不好意思問。幾次從他辦公室經過都是大門緊鎖。

  也許有老師臨時請他代課,也許他的母親已經入院,需要全力照顧……想來想去還是為他擔憂。季篁和東霖一樣,屬於哪種凡是計劃、十分守時的人,有良好的職業習慣。該有的活動不會沒有他,不用到的活動你也別想去找他。這周一例會系裡明文規定全體教師必到,而他居然缺席了。

  周二下午季篁有課,一般會提前半小時來辦公室備課。彩虹假裝去茶水室打水,往他的辦公室瞄了一眼,沒有動靜。不料在樓梯口遇見了季篁同一教研室的劉沛娟老師,以前教過她馬列文論,她便順口問道:“劉老師,您最近看見季老師了嗎?”

  “哦,你不知道?他病了,”

  “是嗎?”彩虹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什麼病?”

  “急性胃出血,”劉沛娟說,“上周五上課時突然嘔血暈倒,送到醫院急救了,系主任、書記全都跟去了。”

  她的臉一下子白了,仿佛不是他嘔血倒是自己的血被抽空了似的,一時間急得眼冒金星。記得有一年李明珠的胸前查出一個腫塊,懷疑是辱腺癌,後來才知是良性的。當時彩虹聽說了也是當頭棒喝,差點虛脫過去。

  劉沛娟還在叨叨地往下說:“…聽說出血量挺多,好在搶救得快,到底是年輕人,醫生說已經沒事了。”說罷,又感慨一聲,“唉,你們這些單身漢吧,離開父母就不行,飲食完全不講規律…..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母親突然去世,悲傷過度……”

  她心頭大震,“他母親……去世了?”

  “對啊,上上周的事。一直說病重,還說要送到這裡來手術,可惜沒來得及。中碧那邊突然打電話過來,他當天就回去料理後事了。教研組這邊因為一個國際研討會走了兩個教授,一直讓他代課,又趕上期末考試,不能耽誤,後事一完又急著趕回去了。”

  彩虹連忙問道:“他現在住在哪家醫院?”

  “還能是哪家?我們對口的就是人民醫院啊。”

  她拔腿要走,又被劉沛娟一把拉住,“別急,我還沒說完呢。”

  她只得停下來。

  “季老師辭職了,”劉沛娟說,“這是我剛剛聽說的。工作到這個月底交接,系主任做了他半天的工作也沒留住。剛才我和關老師安排下學期如何頂他的課。”

  她一把揪住她,眼睛瞪圓了,一萬個不相信,“為什麼?”

  “不清楚。”意識到她的悸動,劉沛娟有點奇怪,“蘇少白的學生有幾個不怪的?當初C大中文系的徐志東——人家是響噹噹的正教授——羨慕咱們這裡教學條件好研究實力強,挖空心思要調過來,走了多少門路打點了多少關係陳書記都不點頭,偏要北上去搶這個剛畢業的季篁,聽說也是費盡口舌搶破腦袋。現在倒好。沒幹上一年就掛印走人了,理論教研室立即亂了套。你說說看,明年我們組有兩個教師要出國訪問,課怎麼排?說實話當初選他我就有意見——學問是沒話說,我也很服氣——可是年輕人衝勁大情緒也大,出點事就一哭二鬧三上吊,反不如那些有家有口的中年教師穩妥。科研能力是很重要,但教學任務首先得完成啊!你看當年的賀小剛,那真是才高志大意氣風發,大好一個人才,偏偏想不開就這麼去了……你說不怪關老師,作為導師她也總有點責任吧!不是引導上出了岔子就是思想工作沒跟上,如果是我……”

  這是劉沛娟最怨念的一件事。當年她和關燁為爭當賀小剛的碩導差點打破頭,風聞她對賀小剛的論文讚不絕口,出國訪學都不忘幫他買最新出版的理論書。高校就是這樣,好導師學生搶,好學生導師也搶。

  見她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彩虹有些心急,不得不打斷:“劉老師,恕我不能久陪。季老師是我的指導老師,我得抓緊時間看看他。”

  說罷,彩虹問她要了病房號,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F大學教員享有本市最好的醫保,在這個大學工作,不沖工資不沖獎金不沖住房,就沖這醫保這退休待遇也得搶。彩虹徑直上三樓住院部,找到季篁的病房,卻發現床位空無一人。情急之下,她抓住一個護士打聽,才知他去了活動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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