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嗯,很小的鎮子,教我芭蕾舞的老師也是從外面來的,不是本地人。後來我決定往模特行業發展,就跟嫂子來到海市,藉助在她遠房親戚家裡。”
何風晚說著,聲音又低下去。
不由自主想起一些傷感的往事,她下意識驅散,信手換了話題:“說起來,我這兩天壓力確實大。這得感謝江先生對女朋友的關心,把她從嘉賓提拔成評委。”
聽她帶著一點嬌嗔的口吻,江鶴繁沉聲說:“我只是不想你回美國。”
他垂下眼睫,眸中映著柔暖的燈光,從裡頭透出懇切的意味,聲音也變軟:“何風晚,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何風晚胸口像挨了一下,不受控制地迅速湧出強烈的情緒。
這些情緒澎湃得讓她有些無措,便也忽略了其他的聲音,比如她從來沒有告訴他可能會回美國,他怎麼知道?
*
按賽程,第二天才是重頭戲,要決出前三名。
晚上何風晚和其他評委都早早去到演播大廳,看導演雙手合十,一遍遍拜託各位千萬不要出岔子。
其實聽卓藍說,昨天的比賽收視率並不高。
想想也知道,真人秀當道的天下,還有誰會對地方電視台的模特比賽感興趣?連社交網絡上都未掀起多大水花,轉發次數最多的還是猜測何風晚的金。主。
但既來之,則安之。
何風晚決心繼續貫徹昨天的超低存在感主張,只求不出錯。
今天的環節有泳裝、旗袍、晚禮服和才藝展示。
進行到晚禮服展示時,第五名與第六名選手走上伸展台比拼。前一位身著端莊大方的月白色晚禮服,方領,帶有獨特花紋的珠光面料隨她台步的走動,閃著令人目眩的光。後一位則是一襲酒紅色裹胸禮服裙,裙擺做出魚尾設計,優雅拽地。
可惜在定點轉身處,後一位模特踩中了魚尾裙擺,踉蹌了一下。本來只是很小的失誤,誰知她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後面的步子全都走亂,甚至還未離場就音樂結束。
觀眾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何風晚暗嘆,這位選手怕是要被淘汰了。
然而當台上大屏幕展示評分,十位評委里只有她和卓藍打分最低。
去掉最低分和最高分後再看,在一色的八點幾分中,她的六點二分簡直刺眼。
觀眾席窸窸窣窣的動靜較之前大了些。
不知為什麼,何風晚沒由來的一陣心慌,右眼依舊跳個不停。
那兩個模特亭亭立於伸展台前,照例要做一番參賽感言。為了迎合節目效果,這比賽已全面娛樂化了,昨天連續三人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演技堪稱卓越。
果然,那個身穿魚尾裹胸禮服裙的模特縮著肩膀,眼中閃爍楚楚可憐的淚光。
她啞著喉嚨哀求:“何風晚老師,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何風晚有些莫名其妙,想著她並沒有針對誰,何必這樣說。
“畢竟您前段時間才剛出過錯,肯定知道失誤在所難免。求您給我一個補過的機會。”
何風晚手腳驟然發涼。
一個參賽選手敢這樣和評委說話,誰給的底氣?
好在兩位比賽主持人及時走來救場,女主持人輕拍魚尾模特的背,低聲安慰她,回頭問何風晚還有沒有加時賽的機會。
有嗎?
我怎麼會知道?
這齣其不意讓何風晚心跳大亂,臉上倒還鎮定,佯裝思考的模樣。
一邊的耳機里很快傳來導播的聲音:“有的,何小姐請回答有。”
於是何風晚神情愉悅地說:“剛才導播告訴我,你有這樣的機會。我只是遵循比賽規則,沒有針對你,請你不要誤會,祝能有更出色的發揮。”
她趕緊把自己摘乾淨,以免落人口舌。
就在何風晚以為自己安全了,啜泣不止的選手吭哧吭哧地說:“模特是我的人生夢想,入行兩年,我每一天都力求無愧於心。兩年前,母親重病離世讓我一度深陷絕望。因為我家境並不富裕,是親人和朋友的支持讓我堅持下來,我很感謝他們。”
何風晚大腦升騰起無窮無盡的問號,四周燈光暗下,傷感的音樂低低徘徊。
大屏幕上選手的家人照片逐一滑過。
女主持人深情地將剛才那個粗略的故事梗概補全,何風晚聽到身後有輕微吸鼻子的聲音。
她錯覺參加了一場滑稽戲。
那些斑斑駁駁投向她的光影,忽近忽遠怎麼也聽不真切的低訴,叫她有一瞬的恍惚。
隨後女主持人說:“無獨有偶,我們現場也有一位評委曾經陷入深淵,靠著自己頑強的鬥志一點點重新站起來,接連拿下兩次四大時裝周的‘亞洲秀霸’。那麼我相信,她嚴苛的分數對你也是一種鼓勵。”
同時,剛才選手的照片主角全都換成了何風晚。
準確說是換成幾年前美國各大娛樂報導的新聞標題,還被妥帖地翻譯成中文,配上照片:
——“新人模特靠吸大。麻解壓?保持身材?又或者……”
——“C模特經紀公司破產的秘密之模特們的聚眾狂歡”
——“想成為下一個kate Moss?對不起,我們不歡迎這樣的模仿者”
何風晚如遭雷殛。
那些照片是她一輩子的夢魘,曾一度鬧得沸沸揚揚的丑。聞後來被遲鴻全力壓了下去。
可是壓下去,不代表沒有發生過。
她不自覺地哆嗦,從背脊翻滾出深深的涼意。
什麼滑稽戲,這分明是一張精心編織的陷阱。
作者有話要說: 晚晚有她的成長線,黑歷史讓別人開金手指壓下去了,但還是會有反噬的危險,需要她自己解決。順便,她沒有沾過大。麻,會有合理交代。
感謝榛子呆stairwell的霸王票~
第41章 41.
從威達大廈頂層的落地玻璃看去, 外面的夜景極盡沸騰。
猶如金箱銀篋打翻一地, 璀璨燈火以暗色做底鋪陳開, 沿江傾瀉出跋扈的氣派。無數細碎集合成壯觀,這流光溢彩的不夜天直叫頭頂星空失色。
江鶴繁筆直地站在辦公室窗邊,仰頭看向漆黑天幕。一盞檯燈撐起整室光亮, 映得他玻璃上的身影瘦削。
他在聽身後的樓煥匯報孫氏日漸激烈的內部爭鬥, 當家的三人里, 兄妹倆要聯合起來把弟弟掃地出門。本來別人家的紛爭和江鶴繁沒關係, 但那個要被趕走的弟弟是孫道然的靠山,叫孫邵豪,這讓他有了些別的想法。
“我可以把我手上的孫氏股份賣給孫紹豪,或者給他注資幫他脫身。你說他會回報我嗎?”
樓煥略一思索, 說:“先生是說和他交換孫道然?”
“這不過就是個兄妹倆暗中勾結, 害怕東窗事發, 著急滅口的故事。我們保住孫邵豪,別讓他們換掉監事會成員,等孫家看清形勢的人出手相助, 他必然會再度崛起。”江鶴繁語速不緊不慢, 揚起英氣的眉毛, “其實別人也在等,看誰第一個向孫邵豪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