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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覺得異常了,果然是打算靠近公子。」穿著一身勁裝的男子對身旁另一個同伴說道。

  「我認得他。」同伴盯著暈了的安陽說:「他就是經常伺候在公子身邊的小童。幸好夫人謹慎,特意囑咐我們事情沒辦完前,要守在這裡……」

  「管他是誰,現在趕快拖走才是!別讓公子發現了」

  門外傳來異聲,容衍撫琴的手截然停住,一根琴弦發出道利耳的尖聲,他心中不知怎的,忽然間忐忑不安,總覺得有事發生,但也一時半會說不上來是何事。

  藜靠在容衍的身旁,本是靜靜欣賞公子絕佳的琴藝,可也不知為何就突然止住了,只聽見公子淡淡的聲音響起:「今天是第幾日了?」

  藜瞧了瞧窗欞外,見微光消失,黑幕降臨,心中動容,「明日到來,就算第四日了。」

  容衍微微恍神,竟然在這兒……待了三天……

  過的可真快呀……

  「你剛剛可有聽見什麼聲音?」容衍輕聲問著,面上顯得疲憊了許多。

  藜搖頭表示:「琴音悅耳,只專心聽去了,未留意過其他。」

  心中不安逐漸強烈起來,就像有雙無形的手正在緊緊掐住他的心頭,叫他難受,使之悲戚。

  容衍將藜搭在他腿上的手臂輕輕拿開,隨後他緩緩站起,走到了門旁,打開大門,還來不及邁出步子,就看見地上一灘撒落的酒水和滾落在門邊上的酒罈子。

  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他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出事了!!

  容衍快步穿過狹窄的過道,急急下了樓。

  身後兩個躲在暗處的男子悄悄看著眼前場景,之後互相交替了眼神,「回去稟報夫人。」隨後躍窗而下,步如疾風,比容衍更快了些。

  鴇兒老遠瞧見的容衍,馬上嬌笑著上前,想打趣阻攔住容衍的步伐,誰知容衍面色冷厲,沉聲怒道:「滾開!」說罷到了門邊也不顧阻擾,登上一輛馬車,坐在前頭拉住韁繩,重喝一聲:「駕!」馬兒嘶鳴甩開蹄子就徐徐狂奔起來,旁邊的馬夫一愣一愣的,半天沒緩過神。

  而就在樓上邊,藜獨自打開了窗戶,眼裡所瞧底下發生的一切。

  公子就這般走了,如此一別,怕是再也不見,直到那馬兒的奔馳的影子再也消失視野,藜才默默關上了窗,心中一番滋味覺得悵惘。

  古府中,徐氏方才接到消息,說公子正著急往回趕,徐氏倒是鎮定自若,叫上了茗兒出了門,後面陸陸續續跟了些婆子。

  而在沉凉那個小院外,早就有人在院內的屋子前後一圈都堆上了柴火,只等著徐氏過來。

  沉凉聽著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透過門fèng望去,就看見了乾燥的木柴一堆堆搭在牆邊,就怕到時候火燒起來不夠旺。

  何必呢——

  沉凉笑了笑,命以至此,掙扎不得,再活下去,不過苟延殘喘,對著所有是是非非,也是倍感滄桑。

  外面已有人開始扔火把了,剛開始跳躍的火苗遇見了乾燥的柴,火勢立即蔓延開來,逐漸呈現熊熊烈火攀附屋子每個角落,由外至內,滾滾濃煙擴散四周,霎那間,漆黑的天空像被撕開了一道暗紅的裂口。

  沉凉在火燃起的那刻,就摸索著懷中,把那日還餘留下的藥末全部倒入了口中,不過一刻,屋內烈火熊熊,屋樑上的橫木鋪天蓋地砸落在地,體內的疼痛也漸漸接踵而來。

  彌留之間,眼前一片火光,身前種種虛晃而過。

  那時容衍目光灼灼,問:你信不信,我有情與你?

  沉凉心中不是沒有悸動,可是面上任然平靜,不言不語,即使心中有無藏情,都應杜絕所有的禍果源頭。

  容衍,今生今世,你我無緣,必將別離,當初不予你承諾,只是心中揣測,我此後命途中必有大劫,或一生坎坷,不想跟你牽扯過多,到時反之被我拖累。

  人世間,他最貪念的也只是平淡安寧的生活,有個小院,一池睡蓮,幾根青竹,清風拂面。閒時,可養花看書,餓時,有粗茶淡飯,若是遇上有緣之人相伴終身,也是一大憾事。

  如此,為何不可?

  冥冥中,想來易,做來難,今生遭受苦難,已是作罷,盼來生,佛能傾聽心聲。

  徐氏就站在不遠處,凝視前方的瞳孔深處閃爍著明亮的火光,面上笑的明艷動人,「入冬來,這是最暖和的一次了。」

  當容衍駕馬疾奔於此,只見府邸眾人爭相奔走,四處叫喊:「走水了,走水了,速速救火……」話雖如此,也只聽見叫喚,不見眾人慌張,甚至沒人提水,只是使勁的喊著,像在裝腔作勢。

  容衍心中重重一擊,抬頭望天,漆黑的空中,濃煙上升,火光沖天,可是火勢之地卻不是古府中心處,而是最東邊一隅,那地方偏僻無比,多荒糙空地,就算燒著了,也不會蔓延開來。

  可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什麼,容衍急忙拉住從身邊跑過的一位下人,厲聲問道:「怎麼回事?哪兒著火了!!」

  下人一瞧,是大公子站在面前,嘴上結結巴巴,不知所謂何雲,說不出個所以然,容衍急不可耐丟開了手裡扯住的衣領,就匆匆朝著火源地跑去。

  一路上,容衍又問了幾人,其中有知道事由經過的奴僕告示容衍,是位花匠住的小院著了火,不說還好,一說之後容衍瞬間明白,那個小院容衍從未去過,以前也只派安陽到過哪兒,可是他也知道那就是沉吳住的院子呀。

  剎那間,容衍腦中閃過沉凉的名字,心中像是被重擊了般,即使反覆在心中強調沉凉這會是在小樓,就算被燒了,也傷不到到沉凉的。

  就是不知為何,不好的預感強烈逗留在心裡,鬱結不散,容衍腳下的步子如風似的,用盡了力氣跑到那個偏僻小院。

  只見那兒一堆丫鬟婆子們簇擁著徐氏站在小院前,熊熊大火不斷升騰往上,明黃的火焰輝映著眾人的面龐,來來往往十多人提著木桶裝水撲火,火勢猛烈,水源稀少,根本是於事無補。

  有丫鬟瞧到了容衍,故作大聲叫喚了句,眾人聽到聲音,目光齊齊望向容衍,而容衍看到此情此景,整個面色變得陰沉,一身不吭站在後方。

  徐氏悄悄使了眼神給身旁的茗兒,茗兒領會意思,輕咳一聲,淒淒說道:「好端端的年底,本是喜氣盈盈,吉祥如意的,何苦出了這等錯事,也不知怎的疏忽,就莫名走水了。」周圍其他人皆是唏噓哀嘆,茗兒更顯傷心,接著說道:「夫人日日佛前禱告,就望家宅平安,一團和氣,真是老天作惡,愣是觸個霉頭……」

  話里話外都不在大火,而是褒讚夫人仁慈,老天作惡,更深的意思顯然就說了這場大火是個完完全全的意外,不管他人的事。

  徐氏心中尤為滿意,可是面上卻是嚴肅,怒言喝到:「住嘴!眼下情景不趕緊叫人過來撲火,還在這胡言亂語,埋怨不停,若是讓旁人瞧去了,還不是叫人笑話了去。」

  茗兒怯怯一驚,連忙住了嘴,周圍的下人們統統開始散開,紛紛提水撲火。

  可是眼前大火哪是一時半會滅的了的,只能任由大火燒了院子。

  容衍面色陰晴不定,走了幾步上前,不看徐氏反倒是沉聲問茗兒,「院裡可有別的人?」

  茗兒一時不知怎辦,眼神瞟了瞟徐氏,可徐氏壓根就沒瞧她,她眼神飄忽了幾時,就悲憫說道:「可憐了沉吳父子二人葬身在火海中,火勢沖天,無論如何也是救不出人了。」

  此話一落,容衍驟然一驚,瞬間便紅了眼眶,愣愣再問:「你可說的是沉凉也在裡邊?」

  茗兒遲遲點了點頭,還來不及作聲就見得容衍整個人猛地往大火里衝去,還好徐氏反應過快,厲聲喊道:「還不速速拉住公子!」

  容衍已經快跑到了大火中,滾/燙的熱浪迎面而來,陣陣濃煙嗆人口鼻。

  幾個牛高馬大的家奴聽見了徐氏發話馬上就撲了過去,抓住了容衍,防止他再往裡邊跑,徐氏拿著手絹擦了擦眼睛,很是傷心望著容衍:「衍兒,你看看你在作何傻事?前面可是大火滔滔,你要是出了何事,讓為娘可怎麼辦才好?」

  容衍滿心懷的只是迴繞著茗兒方才的話,如此說來,沉凉必定在裡邊,如果不去救他,那就是必死無疑,但是眼前大火已經將院子燒的差不多了,遠遠傳來坍塌的聲音,就像重重砸在容衍心頭。

  眼前人嗡嗡說話之音早就被心中巨大的悲痛隔開,滿眼中只有大火熊熊,明紅的色彩充斥眼眸,容衍如何掙扎,都被身旁的人禁錮了行動,動彈不得,最後力氣用盡了,只餘下嘶聲力竭叫喊著。

  「沉凉——」

  「沉凉——」

  沉凉,你是不是死了?

  你只要應一聲,我就是拼盡了命也要將你救出……

  容衍眼睜睜看著院子裡的大火燃燒不斷,整個屋子燒成了灰燼,那冬季里的枯枝樹樁早就變成了炭木。

  男兒向來不輕易落淚,容衍亦如此,可此刻容衍的淚無聲的淌落臉頰,既無哽咽,也沒出聲。

  恍然大片大片的明紅中,容衍想起了頭一次見到沉凉的時候,他就藏在那牡丹花叢中,疑是有了傷心事,一人獨悲戚,容衍當時以為是哪家貓兒躲在花叢中呢,原想調侃幾句的,不曉驚了花叢中的少年。

  少年抬眸,望向容衍,周遭艷麗灼灼的牡丹硬生生淪為了陪襯。

  卻是那一眼,萬丈紅塵中,至此心戀一人。

  ……

  當夜,徐氏命人將公子關在了房間,時時嚴守,守門的侍從見公子神情恍惚,不言不語,呆在了房中就靜靜坐在凳上,一坐就是幾時辰,屋內燭火燃至三更,徐氏派人偷偷查看,發現公子三更之後便自動躺到了床上。

  之後幾日,伺候的丫鬟稟告徐氏,公子除了不言笑,此外作息時間皆是規律,雖然進食少,卻也是三餐不落。

  徐氏憂心忡忡,想得衍兒只是氣在頭上,再過幾日,淡忘了便也好了。

  之後,守著公子的人逐一減少,只餘下照顧日常起居的丫鬟小廝們,所有人開始放鬆了對公子的戒備,都以為公子僅僅只是少言談了。

  可是七八日後的某天,丫鬟照常在公子晨起之時推開房門,卻發現屋內空蕩蕩的,未見有人,方以為公子在府中散心,徐氏派府中下人一一找尋,可是找尋無果,未曾發現公子身影,一夜之間,公子就像消失了一般。

  徐氏大怒,派人在都城搜查,依舊未果,徐氏仿若蒼老了數歲,日日派人出去找尋,可結果次次一樣。

  此事動靜太大,鬧的大街小巷鬧的人盡皆知,大夥眾說紛壇。

  有人說,古公子不想待在古府,便逃了出去。

  有人說,古公子為情所困,心中有鬱結,一人獨自找了個地兒,了卻此生。

  還有人說的更是荒謬,那個原本要死在大火中的小廝竟逃了出來,不知用了啥法子見到了公子,公子欣喜若狂,與其攜手,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避開塵世紛擾,從此隱匿起來,共度此生。

  ……

  就算訛傳如何誇大與不實,也只是貪嘴舌之快,總之以後,再也沒人見過古府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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