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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啟唇,唇瓣一開一合,師宣一開始沒留心,等男人再次重複無聲詢問時,他盯著唇形分辨出那句:‘你為什麼要回來?’

  “你……”師宣皺眉,目光飛掠過男人的白髮,一瞬間有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你該不會……”

  男人點頭,浴光的端麗臉龐被陽光灼燒,兩頰微紅,肩披的銀髮自肩頭滑落,發梢開始冒出裊裊白煙。

  “別以為你這樣的苦肉計能讓我心軟。”師宣嘴裡說著,腳下卻移動幾步,擋住直she向男人的光,用自身形成的陰影籠罩他。男人唇瓣微開,師宣不等他說什麼,望了眼花田外紛紛罩上防曬斗篷準備撤離的吸血鬼們,道,“我的任務還沒完成,你先去披件斗篷。”

  鳶站著一動不動。

  師宣仰頭譏諷一笑,“怎麼,當了這麼久的無冕之王,就不願意認曾經的主人了嗎?”

  ……

  花田另一頭,竊竊私語不斷。

  吸血鬼代表猶不可置信那個名為修西的新生兒怎麼就那麼被吸血鳶尾花擁戴時,見花田再次分出道路,日光下越發耀眼的金髮少年橫穿過來,身後領著一位身披厚斗篷的人,兜帽蓋住面容,只露出籠罩於陰影中鼻尖與下巴,帶著幾分肅穆與威嚴。

  此時能從古堡而來的人不作他想,機敏的吸血鬼代表率先躬身朝斗篷男行禮,又向修西斥道,“讓你帶回信物,你竟然敢擾鳶大人清修!!!”

  旁邊聞聲驟然一靜,反應過來紛紛朝斗篷男行禮問好,渾身微顫,是激動又惶恐。

  斗篷男掀了掀帽檐,露出一雙漆黑的眸子,沖幾人頷首。

  師宣扯了扯斗篷一角,隨意而不含任何尊敬的動作讓吸血鬼們眼角直抽,師宣把男人拉向吸血鬼代表,淡然笑道,“我是按照你的要求,去古堡取來任意一件物品當作信物,這個就是我帶回來的信物。”

  吸血鬼們一片譁然,代表怒道,“你竟敢侮辱鳶大人!”

  “有麼?”師宣語氣玩味,走到耶狄斯正面,打量著他紋絲不動的表情,“我侮辱你了嗎?”

  耶狄斯自然回答不了。他失聲是權貴間的秘密,為避免影響統治階級的威嚴,這種事禁止外傳,普通吸血鬼極少有機會接觸到他,即使不說話,只當他為人高傲冷漠,無人敢隨意揣度。少年似是也猜透這點,有恃無恐道:

  “看,他自己都沒意見,你們著什麼急?”

  師宣表示沒什麼事就要回去了,拉住耶狄斯袍角,像拉著一架牛車一樣隨意扯著男人要離開,吸血鬼代表眼皮直跳,怒道,“大膽!你不敬尊長,以下犯上,當去刑室領一個月小黑棺材自省己身。”

  “我覺得一個月太少,三個月才能體現受罰者的懺悔之心。”師宣的回答說得吸血鬼代表一愣,只見少年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沒記錯新生兒守則上有寫,新初擁法保護未成年,但凡未成年吸血鬼犯錯皆由其初擁父親代為負責,唔——”

  聞言者微怔,就見少年推了推鳶大人,悠然笑開,“他與我便是初擁父子,初擁未成年與我犯下的錯,別忘了數罪併罰。”

  信息量太大,吸血鬼代表等人一時齊齊皆愣!

  眼前披風一展,黑布搖曳出拉風的弧度,鳶大人捲起屢屢挑釁的少年一個閃身瀟灑離開,打旋風吹盪一眾吸血鬼的頭髮。

  吸血鬼代表望著已經空蕩蕩的位置,慢慢回過味了,有破滅有感慨有思索,“……從未有後代的鳶大人竟然觸犯他親自寫下的法律初擁了一個未成年?不過那個少年長得是有點讓人把持不住。他是鳶大人的後裔?怪不得能不懼吸血鶯尾花!他沒穿斗篷都能置身陽光下,竟然比鳶大人抗光性都強……”

  至於另兩人。

  師宣被攜帶在披風裡,兩具冰涼的身體在布料包裹下相貼,師宣仰頭,朦朧黑暗中只看到男人的下巴,鳶似是感到不適,停到臨近建築物陰影籠罩的背面,放下少年,微微拉開距離,垂下一雙不含一絲笑意的黑眸,唇瓣開合:

  ‘玩夠沒?’

  “沒玩。”師宣大步走近鳶,過於危險而親昵的距離,迫得男人都不由再退幾步。

  師宣長臂一伸,勾住這個比他高出些許的男人的脖子,男人渾身一僵,他扯著男人的長髮逼他低頭,無法再迴避。一雙碧眸凝著男人,在男人唇上噴了口不含溫度的氣,用輕佻的語氣道,“毀掉你的名聲,拿走你的權勢,取回我的力量……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你只想要這些?’

  “你覺得呢?”師宣突然抱緊男人的脖子,把獠牙狠狠探入。男人本能抗拒一下,又用自制力克制下來,垂下情緒複雜的黑眸,任由少年吞食他的血液。

  飲血上頭,師宣情不自禁把重量壓在男人身上。

  鳶往後一靠,把兩個人的重量託付給牆壁。

  血液卷著能量一點點抽離,仿佛漸漸掏空身體,鳶越過少年金色的腦袋,望著不遠處的一片藍紫色的花田,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心中有種難言的平靜湧上,與此同時,另一種來自身體的焦灼也不甘落後地攀附而來……

  如螞蟻啃食的瘙癢從心頭漫布血管,他攬在少年脊背的手抱著少年一緊,手背青筋鼓起。

  少年似乎有所感應,想抬頭——鳶垂下頭,用下巴扣住少年的腦袋,不讓他抬頭發現自己猙獰的表情。男人端正秀麗的臉蒼白僵硬得仿佛水泥灌注的虛假面具,有些失真,而額角青筋一跳一跳,仿佛越繃越緊將要斷掉的弦,維持著岌岌可危的鎮定與冷靜。

  吸血鬼是感官動物,血液的流失往往能挑動慾念。

  而在少年察覺出異樣,抽離牙齒轉動腦袋吻上他的下巴時,男人垂眸,少年挑起一雙勾人的碧眸,亮得灼人。

  男人自持鎮定的偽裝碎成渣渣,那根弦啪得一下,斷了。

  第79章 純血再臨(12)

  男人身形一轉,師宣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壓在牆上,迫近的唇猛然壓來。

  以狂風驟雨之態。

  粗暴撞擊的唇齒,抵死交纏的舌,當狂風歇驟雨止,些微纏綿的餘韻中還蘊藏著難以掩飾的煩躁,仿佛風雨過後的滿地泥濘,有些膈應——並不是一個全然愉悅的吻。目光滑過垂落在肩上的銀髮,路過男人動情時仍克制繃緊的下巴,師宣感到有些無趣,錯開唇,故意笑道,“怎麼這麼不經逗了?”

  鳶的眼神有些恍惚。

  當師宣注意到時,男人已闔上雙眼,好似整理情緒般。

  仍牢牢握在師宣肩膀的手,骨節泛白,從額頭到脖頸,突起的青筋里仿佛能聽到血液沸騰湧動的聲音。

  吸血鬼的極限感官使其於情愛中往往難以自控,在《人類保護法》出台前,曾發生不少起吸血鬼因粗暴的性愛致人類死亡事件。鳶一向清心寡欲,對此沒有多大感觸,但自少年舌尖品嘗到自己的血液,天賦能力失控,屬於江夜的記憶不由自主被掏出,江夜的生平記憶走馬燈花閃過,與來自江夜的情緒交融,匯入鳶——鳶的眸中波濤變化。

  翻湧的血液散發十分誘人的能量波動。師宣忍不住再次埋頭,扎入男人頸部,曾經寡淡如水的血被時光醞釀成美酒,他貪婪地大口吮吸,沒留意到男人開合的唇瓣,無聲念著很久前的誓言:

  ‘若有來世……’

  ‘要化作他的盾、他的刀、他的劍,護佑他,為他披荊斬棘,掃平所有威脅。’

  鳶流露出幾近嘆息的情緒。可惜,盾已腐鏽,刀劍斷柄,橫在兩人之間,若再想靠近,只會被鐵盾阻隔,被鋒刃割傷。

  少年人總是誠實許多,江夜為了保護他的少年雖死不悔,鳶終究老了,數百年光陰消磨掉他的銳氣,使他感到恐懼。時至今日,他仍舊不敢多想數百年前少年在他臂彎中瞬間蒼老的畫面,修西對他造成的巨大影響讓他恐懼到隱隱排斥。

  一個面目可憎的耶狄斯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會令少年欣賞。從決定易名那刻,他就把那些充滿殺戮血腥的久遠記憶埋葬。

  時間一晃臨近中午,蒸騰的熱浪讓鳶哪怕處於建築物的陰影中,依然被曬得渾身發軟,少年終於停止了掠奪。

  師宣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滿肚子的血,而此時太陽漸漸升到正中,想讓大量失血、身體虛弱的鳶穿越花田有點強人所難,師宣想了想,把男人帶回自己宿舍。

  四人間,另外三個已經睡下。

  師宣躺在里側分了一半床給男人,閉上眼消化力量。

  一日過後。

  第一隻早起的夜貓子一翻身啪得一下摔到地上,他迷迷糊糊坐起,抬眼不經意看到對面床上有一長一少兩個鬼。

  黑暗中,吸血鬼夜視能力極佳。

  睡顏恬靜的少年是他室友,另一個年長的男人有點眼熟……看著看著,突然間,夜貓子想起什麼,翻箱倒櫃找出訓練營守則,抖著手翻到講階級尊卑的一頁,金字塔般一串帝國重量級領導的大頭頭像,眾公爵大人頭頂上最高的位置,印著一張端正而嚴肅的臉。

  帝國的精神領袖無冕之王,鳶大人。

  與眼前男人一般無二的臉。夜貓子嘴張成雞蛋大,一個驚嚎剛出個頭,男人的目光輕輕轉來,長眉一壓,有些喝止意味。

  夜貓子瞟了眼似乎被他驚擾的少年,瞬間噤聲,老老實實合上守則,恭恭敬敬行禮,同手同腳走進衛生間。

  夜貓子腦中被各種信息量刷爆了,險些轉不動。早上從歡迎會回來,訓練營私下傳出各種緋聞,類似於《八一八神秘未成年吸血鬼的驚人後台》《鳶大人違法初擁未成年是鬧怎樣》《初擁父子當眾私奔等不得不說的故事》,當時沒有親眼所見的吸血鬼們大部分都保持著“誰信誰傻逼”的態度,包括夜貓子。

  原以為誰膽大破天敢污衊鳶大人腦補了各種陰謀論,結果現實還真就這麼跌宕離奇。夜貓子躲在門fèng後,瞄著少年的床位。

  這個角度看不太清里側的少年,卻直面側身坐在床邊的鳶大人。

  窗簾大開,月色she入室內,撒落男人腳邊,亦給他滿頭銀髮鋪滿光華。

  男人優雅架起修長筆直的腿,倚在床頭,垂首靜靜凝視沉睡的少年,目光如水,幾乎讓人產生溫柔的錯覺,然而那張過分端正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月光打在臉上如高光,勾勒額頭、顴骨、鼻樑與下巴,讓男人五官更顯深邃,而這深邃中又有股沉著,幾近凝固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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