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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垂下眸子,低聲道;“他過去只喚我‘姌姌’……”兩滴淚珠不堪負荷般從眼中落下,她緩緩站起來,“你說得對,我不能再喝了,時辰不早了,你回去吧。”她說完便要離開,只覺雙腿綿軟無力,身子晃了晃,踉蹌的向前走了兩步,差點倒下去。

  “小心。”成浚一箭步上前將她扶住,她靠著他的肩,轉眸看向他,雙眼含著淚,視線仿佛越過了千山萬水,仿佛預約了前世今生,她的雙臂環上他的脖頸,仰著頭喃喃喚了一聲;“阿珩……”沾著淚水的櫻唇慢慢吻上他的。

  他的身體一僵,旋即收緊手臂,緊緊擁住了懷中的人。

  自從一年前的宮宴上,兩人在廊下結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裡。他一直很排斥這種感覺,因為他知道兩個人的身份註定是不可能的。

  他開始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關心溫家,為什麼一定要溫珩活著,還要私下在他的府上與溫珩見面,不是沒懷疑過,只是這樣的懷疑,總是牽扯著一種難言的心痛。

  那晚,她的侍女闖進他的府里,溫珩卻在次日不辭而別,他心裡有一個不祥的念頭,在此刻,這個念頭變得越發強烈。

  她和溫珩到底經歷過什麼?他們的身份都是大燕的臣子,和她之間都橫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而溫珩卻做到了,自己到底不如他。

  此時的絕望與對她的渴望都是那麼強烈,他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入內殿。

  床幔如水般傾瀉而下,遮住了窗外照進的霞光。他扳著她的肩,望著她朦朧的淚眼,聲音帶著一絲啥呀;“姌姌,你看清楚了,我是成浚。”

  她“嗯”了一聲,闔上了眼睛。

  他吻上她的唇,她隱隱知道他不是他,而他的身上卻有著和他相似的氣息。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夏子熙在成浚離京後次日深夜醒來,歐陽姌聞訊來到乾正殿。

  見了她,夏子熙強撐著坐起,對殿中的人擺手道;“你們都退下,皇貴妃一人留下就行了。”

  一室的太醫和宮人都默默告退離去。紛亂的腳步聲歸於寂靜,他看著她,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其實,室內也不算十分安靜,隱約有女子的嗚咽聲傳入殿中,聽起來格外悲戚,夏子熙皺眉問;“有人在殿外哭?”

  歐陽姌面無表情地說;“皇上即將不久於人世,所有嬪妃和朝臣都局在殿外,她們是在為你哭,也是在為她們自己哭。”

  夏子熙蒼白的面色瞬間又白了幾分,定定看著她,一字字道;“你說什麼?”

  她的嘴角含著淡淡微笑,聲音裡帶著輕鬆,“我是說,皇上你即將不久於人世,難道你還不知道麼,也對,太醫是不敢說的,誰都怕被您當成庸醫拉出去斬了,各宮嬪妃和文武朝臣都不知道,所有人都等著皇上殯天呢。”

  他死死盯著她,突然一陣猛咳,再抬眸看她,眼中的凌厲已經不再,他喘著氣道;“姌姌……”

  歐陽姌打斷他的話;“皇上,就在昨天,成將軍已經奉旨率軍遠征烏恆,如果此戰勝利,你會成為名垂千史的明君。您還有什麼後事要交代的,臣妾不會讓你死不瞑目。”她對他的稱呼和自稱又變回了往常的恭順,眼眸中和聲音里卻只有諷刺。

  他蒼白的面上又浮出微微的怒意;“奉旨?奉的是誰的旨?”

  她眨了眨眼睛,曼聲解釋道;“當然是皇上的旨意,雖然臣妾不知真正的玉璽在何處,不過玉璽的印章誰都見過,聖旨頒下的時候您還在昏迷中,朝臣也不知道您遇刺的事,誰會懷疑聖旨是假的呢?”

  他怒極反笑,“這天下就要你的了。”

  她微微搖頭,“你死後,我們之間的聯姻也不再作數,我會回到北梁。雖然二皇子的生父只是一個刺客,不過他畢竟不是長子,群臣應該不會讓他即位的,至於以後他會不會當皇帝就與我無關了,皇上過去對大皇子也不是很上心,也不會為他是否能坐穩皇位而煩惱吧?”

  他從她身上移開視線,眼中浮出一絲悲涼,低聲說;“我不知道該如何做好一個父親,先帝生前薄待我,可他喜歡的次子卻還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在他身上我只看到了作為一個父親和作為一個皇帝的失敗。”說到這裡,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臉上;虛弱的笑了笑,“如果成浚能凱旋迴朝,我至少還算是一個合格的皇帝。”

  她一笑,帶著一絲諷刺的說;“所以你現在沒有遺憾了。”

  夏子熙微微搖頭,如枯槁般的眸子裡突然燃起零星的光亮,似乎是靈魂湧進了所有力氣綻出的一絲渺茫的希望,“我不甘心,在知道你心裡一直裝著別人的時候,我不甘心,後來我又知道了那個人曾捨命你,我還是不甘心,如果我當時徹查……早點知道,就不會那麼不甘心,我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姌姌,是我不好,因為我不想面對……結果錯殺了他,也錯待了你……”

  歐陽姌的心狠狠一顫,她咬著唇,雙眼漸漸潮濕,他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就會給他一條生路……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欠了她的人命,只能用他自己的性命來還。

  “姌姌,朔州被圍的那些日子……讓我明白……縱然是睥睨眾生的天子,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將你留在身邊,是真的……想補償你。”他深深看著她,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向她緩緩伸出手,聲音聽起來更加低啞無力;“今生欠你的,來生都會補償給你……來生,我們也要在一起……答應我。”

  他的手指幾乎要出道她的衣袍,她後退了一步,眼中卻落下兩滴淚水。他的目光漸漸渙散,伸出的手,最終無力的垂下去,慢慢合上的雙眼,遮住了眼底的悲哀與絕望。

  她慢慢合上眼,更多的眼淚沿著面頰蜿蜒滑落,再睜開眼,卻見他仍然保持著斜倚在靠墊上的姿勢,雙眼緊閉著,仿佛已經沉沉睡去。

  她一步步走上前,伸手試了試他的鼻息,指尖觸到的只是冰冷的空氣。

  死亡般的安靜瞬間將她吞噬,她清楚的意識到一件事——他已經死了。

  她微微俯身,眼淚一顆顆落在他的寢衣上,她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拭去了他眼角的水跡。

  夏子熙沒留下遺詔,群臣遵循無敵立長的規制,擁立年僅六歲的皇長子夏毓為新帝。夏毓認歐陽姌為養母,於夏子熙靈樞前即位,後尊養母皇貴妃歐陽氏為母后皇太后,尊生母昭容陳氏為聖母皇太后,兩位太后垂簾聽政,共理朝政。

  夏毓登基不久,歐陽姌自請去了朔州行宮,將朝堂留給了陳太后和一班朝臣。

  “太后……”沈仲不安的垂下眼,不敢說出把脈的結果。

  歐陽姌平靜地問;“是不是喜脈?”

  沈仲點頭,低聲道;“是。”

  她嘆了口氣,眼裡滿是欣然——她的夢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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