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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媽,妳放心,相印不會教妳失望的,子飛還小,只當我是姊姊,對我還沒男女之情,但隨著年歲漸長,朝夕相處下,他會對我產生不一樣的情感的。」她篤定的說。

  趙彩雲瞥了她一眼。「最好是如此,要明了,那小子不是一般人,聰明得教人害怕,才九歲就已滿腹經綸,什麼春秋大義、詩經論語無不精通,要不是這小子無意仕途,只想從商,老爺老早就想送他去考個狀元回來光宗耀祖了。妳說,這種凡事精明的人,對感情的事會遲鈍到哪去?只怕他發情的也比正常人早!」

  趙相印聽得臉紅,這姑媽將話也說得太粗白了。

  「娘,妳就相信相印吧,這往後幾年有咱們幫著她,就不信子飛逃得出咱們的手掌心。」燕君怡幫腔道。

  趙彩雲勉強哼了聲。「總之,妳們都給我記著,守住燕家的產業是咱們的責任,說句不好聽的,老爺身子並不好,我擔心萬一他撐不住,這龐大的家產不就……」她嘆了一聲,不用點明幾個女娃也知道意思了。

  老的一死,就是小的作主,以燕子飛對她們的冷淡態度,屆時四個女人在這個家可說連一句說話的餘地都沒有,四人的臉色不由得沉下,悶聲各自煩惱了。

  春風輕拂,天氣涼慡,寬敞的院內榆樹茂盛,樹下架棚,棚內置了張紅木方桌,桌上擱了幾本書跟兩杯涼茶,有兩個人立於方桌旁。

  「瞧清了嗎?咳……那人就是妳要伺候的人,未來的夫君。」燕華竹咳著聲,對著身旁的小姑娘指著樹下其中一人道。畫眉細細的眉毛豎起,露出了懷疑的神色。由這距離望去,老爺指著的那人背對著她,他身上穿著錦衣繡帽,身形頗高,這,哪像小她一歲的體格啊?看起來有十一、二歲了吧?!莫非是富貴人家吃穿皆美,所以發育得好?

  而且這並非是她最感到疑惑的,令她覺得奇怪的是,他面前站著的男子年紀約莫在二十上下,那人身上帶著書卷氣,可是對著他說話時卻一個勁的低頭,模樣既慚愧且汗顏。

  「老爺,低著頭的那男子是誰呢?」不會是府里的下人吧?聽說在大戶人家裡主僕分際嚴厲,儘管自個兒年紀大,但遇上年輕的主子,態度還是得謙卑得跟只貓一樣。

  「那人是子飛的……新夫子。」燕華竹望了一眼那抬不起頭的男子後,嘆了一口氣說。

  「什麼?!那人是夫子?可是怎麼―」她吃驚的瞪大眼。

  在明朝讀書人的地位極高,怎麼堂堂一個夫子反倒像是學生被人訓示呢?這果真……奇怪到了極點。

  「唉,咱們上前去吧,瞧來,我又得覓過新夫子了,這個才來三天啊……真是的,聽說這位夫子年紀二十不到就考上秀才,在鄉裡間盛傳是個大才子,怎麼還是不行呢?」燕華竹雖一面的叨念,但臉上的表情卻很驕傲。

  畫眉驚惑不解的扶著他往前走。

  走近些,她已能聽見少爺與夫子的對話了。

  「提起佛法,夫子的話不對,您說佛法無邊,但求自性自度,才能領悟自己的所見所聞都是『相』,既是相,如夢如幻,何需執著於幻象?但我卻認為,自個兒內心深處所引起的感受、領悟、覺醒等『覺』的顯現,是真實的存在,就算是佛,也不能抹去人的知覺感受。」燕子飛溫聲辯道。

  夫子被堵得語塞,只得硬著頭皮再道:「有道是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皆不可得,佛說一切是空。」他乾脆引經據典的強調。

  燕子飛搖著首。「夫子所說的是《金剛經》裡頭,一體同觀分第十八!『如來說諸心,皆是非心。是名為心?所以者何,須菩提,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但,難道過去、現在、未來皆不可得,就不再追求自我了嗎?放任一切成空,豈不不求精進?那麼國家、社會何以強大美好?」他笑笑反問。

  「這……我並非這個意思……」說不過一個孩子,夫子面紅耳赤了。

  燕子飛見到夫子的窘狀,朝他眨了眼。「夫子見諒了,子飛明白您的意思,您強調的是『空性』,要說的是世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要人捨去執著,學會放下,是吧?」他替夫子解困。

  夫子臉更紅了,這小子明知他的意思,卻非要搬了一堆道理來駁得他無言,這小子實在是―

  他惱得抬首,眉剛抬,就見到燕華竹,「燕老爺!」學識不如人,還被撞個正著,頓時尷尬羞愧不已。「燕老爺,在下不才,恐怕!」

  燕華竹瞧著他臉孔紅里透青,又見他深吸一口氣後朝自個兒作了個揖,當下像是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舉了手,先擋下他的話。「是小兒頑劣頂撞了夫子,還請夫子見諒。」馬上客氣的賠罪。

  「不不不,小少爺說得句句有理,而且他飽讀詩書、博學強記,這樣的孩子實在罕見,我想您……您也不用再為他找過夫子了,在下直言,這世上應該沒幾個人能當得了您公子的老師吧!」他自嘆不如,不得不有此感慨。他向來自負自個兒年紀輕輕滿腹經綸,不屑教一個幼子讀書,可當初燕老爺托人多次誠心來禮聘,他這才給面子的答應授課,來之前還打聽了一下,聽說燕家公子絕頂聰明,老師難尋,當時他沒放在心上,以致這會他是自取其辱了。

  這九歲孩子根本是神童,坊間的辭典、字典他倒背如流,四書五經更是橫著能默寫出來,就連冷門學問的《金剛經》,哪頁的註解、哪行的說文,他都能一字不差的舉出,這樣的人就算是當今狀元,恐怕也難對他說文解字了,而他這自以為是的小小秀才,就、就!唉,別提了!

  此時的燕華竹在他面前實在不知做何表情才好,顯得高興就太不給夫子面子了,露出怒容又顯得矯情,他只得無奈的一笑。「我明白了,這段時間多謝夫子的教誨。子飛!」他回頭喚了兒子一聲。「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還不來謝過夫子這幾日的教!」

  「陪讀。」燕華竹話沒說完,夫子汗顏,連忙羞愧不敢當的搶先說。

  燕華竹反倒尷尬了。「夫子,您!」

  「別說了,在下不配當令公子的老師,我這就先告辭了。」夫子低著頭,狼狽的離去。瞧著夫子的背影,畫眉愣了一下,這人她想起來了,是鄉裡間少見的青年才子,怎麼走得這麼難堪啊?

  轉頭瞧向自個兒未來要伺候的人,陽光刺目,她微瞇了眼,終於瞧清他的容貌,那張臉跟她一樣稚氣,但不同的是,他整個人的氣質顯得異常的寧靜睿智,雙眉濃淡適中,明亮的眼波如兩泓清泉,神情有著不屬於九歲年齡的從容不迫,她的視線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看走了神。

  「爹,就是她嗎?」燕子飛開口了,目光剛好與她對視。

  「對,畫眉,快來見過子飛。」燕華竹暫時拋開夫子求去的事,將心思放在另一件更要緊的事上。

  「少爺,我是畫眉……」不知該說什麼,她福了身後,便彆扭的低下頭來了。

  瞧來他也知道她的身分了,童養媳……好教人侷促呢……

  她年紀還比他大一歲,如果他不喜歡她,這樣她是不是就可以離開,擺脫這個讓人羞赧困窘的角色了?

  「爹,一個江湖術士的話,您何必當真?」燕子飛說。

  她低著頭沒敢抬首瞧一瞧他說這話時的表情,是很不耐煩還是很不屑呢?不過聽這聲音,並不低重。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不過就是個妻妾,這身分先訂下,將來你若有其它心思……再說吧!」燕華竹瞧了畫眉一眼,有些話就不願意說得太白了。

  燕子飛重新將視線調回她身上,見她低著頭,乾脆伸手托起她的下顎,審視著她。

  此刻陽光照耀在她的小臉上,淡淡地散發著光芒,也連帶照出她臉上健康的紅暈。她眉眼出色,有一對聰明伶俐的大眼睛,小小的嘴角微微翹起,看上去像是長年都樂觀地向上彎曲一般,總之,整個人看起來非常討喜。

  「妳叫畫眉?」他溫和的問。

  「嗯。」她呆呆的頷首,這人好老成,真只有九歲?不過這會不是該管他年紀的時候,重要的是,他會……要她嗎?

  她不安的兩隻小手藏在袖子裡指頭絞扭著,緊張得都冒汗了。

  「以後妳就跟著我吧,我不會虐待妳的,妳別緊張。」感覺她身子有點抖顫,燕子飛綻笑安撫的說。

  她聞言怯怯地再望向他的臉龐,他似乎脾氣很溫和,個性很友善啊……不安的情緒在見著他的笑容後漸漸消失,自個兒也跟著緩緩地笑出來了。

  「這樣好極了、好極了!」見兒子肯接受他安排的媳婦兒,燕華竹總算放下心來。

  這兒子是他的一切,他的驕傲,冒不得一點險,既然算命仙鐵口直斷他無後,他就非要為兒子改變命運不可! 窗明几淨的房裡,窗欞玲瓏剔透,裝飾風雅華貴。

  「妳的意思是說,不想我將妳當成媳婦?」燕子飛俯瞰著比他矮了許多的人,眉宇間露出些許古怪之色。

  畫眉絞著手指道:「嗯,我自知配不上您,所以當您媳婦這事就算了吧!」聽見他與夫子的對話,這裡頭的文章她一句也聽不懂,這傢伙很神,連夫子都說不過他呢,這樣的人,哪是她匹配得起的,在被人嫌惡遺棄前,還是自個兒先開誠布公的表明」且場的好。

  再說,她怎麼會雀屏中選成為他的童養媳的原因她也已知曉,就因算命仙的一句話她才能站在這裡,但身旁莫名其妙出現了個人,想來他也很煩吧?

  「妳若不願當我媳婦,當初何必賣身?妳這樣讓我很為難啊,爹身子不好,我可不想因這事惹他不順心。」他聲音還透著童音,可說話的語氣內容則不然,很是成熟。

  她挑眼偷覦著他,原來他肯接受她是因為一個孝字啊?心中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敬重的好感。「對不起,我只是對這身分尷尬,不曉得會造成您的為難,既然如此,那……那……」那身分別變的話,她也說不出口啊。

  這怎麼辦呢?

  瞧她真的很不想當他媳婦的模樣,燕子飛不自覺的抿起唇,以他的身分、文采,從來都是他挑人,怎會有人嫌他呢?

  他平素雖不端架子,不鬧自負,但若教人這般看不起,這口氣他也是咽不下的。

  「除了覺得配不上我之外,說說還有什麼理由不想當我媳婦?」他問仔細,才能決定該如何做。

  「我想有自由的一天!」既然他問了,她也就勇敢的直說了。

  「自由?」他訝異她會說出這兩個字。

  「沒錯,我可以賣身做丫鬟、當人奴才,為貧困的家人掙點錢蝴口,但我希望這種苦苦個幾年就好,等償清了我的賣身錢,還是有自由的一天,我願意等這樣這苦盡甘來的美好日子到來。可若我成了您的媳婦就不一樣了,這可是終生的事,我想走也走不了的。」她苦著臉,樣子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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