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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捧著眼珠,震愕地聽著哈設王氣息薄弱的聲音——

  「我……已無力為你的妻子下咒解蠱……你若執意要挖去自己的雙珠,那就用我的……這雙眼救……她吧,只要有我……的眼珠子,她體內的蠱王就不敢妄動了……這是在我斷氣前唯一能救她的法子……我快不行了,我一旦斷氣……這眼珠子就進不了她的體內……你要快……」

  話落後,驀地響起夫君悲痛的哭聲,他痛哭地望著手中的雙珠,不解他為何要到最後一刻才願意放手,為何要讓悲劇真正走到這一步!

  「公子,您不能再浪費時間悲傷了,倘若哈設王撐不住斷了氣,這雙眼珠就沒用,老人家的心意就白費了!」蘇子兵忍著悲悽,上前提醒。

  夫君這才含淚走到哈設王跟眼,無限悲傷的道:「外公,謝謝你的成全。」

  哈設王已然吐不出任何話語,只是張著口,發不出聲,似乎在催促他別再浪費時間,他已撐不住了。

  於是他捧著血淋淋的雙眼,來到幾近驚嚇昏厥的她身邊,在蘇子兵的協助下,強迫她收下那雙眼。

  此刻她瞪著自己的掌心,只見雙掌上頭有兩塊紅腫且微微凸起的痕跡,從此外公的雙眼就深埋在她的體內,只要一閉起眼就會想起他慘然而死的模樣,她餘悸猶存,神情依舊慌張驚怕。

  「秋兒,別看了。」她臉色慘白,淚珠一顆顆落下,根本不知如何止住。

  諸天日同樣為死去的外公傷痛,事情可以不必如此的,但悲劇依然發生了,還就在妻子眼前活生生、血淋淋的發生,難怪她承受不住,就連他自己,也都悲傷得不能自己。

  身旁的蘇子兵瞧著主子抱著驚慌落淚的夫人,那沉痛的表情教人為之鼻酸,公子要追求的自由與愛情,所要付出的代價著實太高了,他環視一廳駭然的視線,這裡所有的人,對剛才發生的事全都親眼目睹,只怕公子在失去親人的傷痛之餘,還有殘局等著他收拾——

  哈設王一死,裴族群龍無首,亂成一團,而哈設王的唯一傳人諸天日又不願意繼位,裴族正面臨瓦解滅族的危機。

  「夫君,你真的要放任裴族人滅絕不管嗎?」海歌國的別莊內園裡,蘭禮秋語重心長的問。

  諸天日負手而立,望著滿園的寒意蕭索。這園子在他們離開時,花朵開得恣意盎然,可當他們再回來,竟然只剩枯葉滿枝,景象好不淒涼。

  「你希望我接下裴族的重擔嗎?」低啞的嗓音里飽含無奈。

  「我——」話在舌尖,她又發不出聲了。夫君好不容易如願離開東霖國,雖然在霖皇帝與百姓怎麼也拒絕相信他不是神人而是凡人,當夫君要離開時,跪在地上請求他別走的百姓還綿延了數十里之長,哭聲震耳欲聾,但他還是帶著她毅然的離開他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回到海歌國,卻又傳來裴族已瀕臨內亂的地步,若無人出面鎮壓,勢必釀成悲劇。

  哈設王的死狀還深印在她腦海,攤開雙掌,那腫脹已消失,只剩如胎記一般的斑紅印記。

  因為這兩個印記,她總想著要為裴族做些什麼,以感謝外公臨死前贈下的雙眼,但又不想逼夫君再去承擔那沉重的責任,夫君的心愿不過是想與她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罷了,這真有這麼難嗎?

  「如果你覺得我該繼承這個位子,我會聽你的。」諸天日淡然的露出笑臉,指尖在她蒼白的面容上流連,指腹在她的眼窩下來回撫挲。這段時間她也在努力的治療因為見到外公被阿葛殘忍的挖出雙眼時,內心所受到的震撼與創傷,他知道她其實仍驚恐得夜夜難眠,這讓他倍覺心痛。

  「我……」蘭禮秋還是說不出口,她伸手握住他,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臉頰上,輕輕的磨挲著,一雙眼灼熱的凝望他獨一無二的異色眼珠。「夫君,幸好你的這雙眼還在,不然我應該也會挖去自己的雙眼,陪你一起面對黑暗吧。」

  他一震,心扉湧入一片春cháo,暖洋洋的。「答應我,若真有再一次同樣的事情發生,不許你為我犧牲任何事。」

  「好。」她竟沒有猶豫的回答了。

  只是這聲好卻教諸天日白了臉,他曉得這是真話,真心的假話!

  事已至此,他們兩個誰也離不開誰,又何苦逼對方做出任何無法承諾的事呢,嘆了一聲,他有了決定。「秋兒,你沒有在裴族聖地真正生活吧?我也不曾,這回我會帶著你一起回到我母親生長的地方。」 王后寢殿上,氣氛一片緊張凝重。

  第十一代的裴族王與王后,以及三位長老正集聚王后寢殿,屏息著等待結果。

  王后坐於床榻上,為她診脈的是三位長老重金禮聘而來的名醫,這人王以及王后也都熟識,他就是東霖國的名醫戚楓堂。

  沉靜的診完脈後,他放開王后的手,雙眉蹙攏。

  眾人見狀,一顆心更加懸吊在半空中,生怕結果是教人失望的。

  新王繼位又過了兩年了,王后的肚子依然毫無消息,雖說兩人都還年輕,來日方長,但眾人沒忘記,當年王后就是多年無子才會慘遭先王排斥,差點被迫離開王,而王也因此走火入魔了一段時間,前車之鑑不遠,眾人難免不放心。

  王后是否生不出娃兒了?若是如此,那可就糟了,依王對王后的專寵,怕是絕對不會答應另娶的,而這也有前車之鑑足以警惕,硬要王另娶的結果就是讓先王提早含恨而終。

  所以這真是急煞眾人了,大夥按捺不住,索性趕緊找來名醫瞧瞧,到底久無喜訊傳出的王后身子哪裡出了毛病?

  「戚大夫,如何?」太長老離恨首先急著發問。

  戚楓堂的眉擰得更緊。「王后的身子不是不能生,只是因為子宮虛寒,所以不易受孕。」

  「不易受孕?!那該如何解救?」離愁急著得到答案。

  「慢慢調養,別給壓力,遲早會傳出好消息的。」

  「遲早?咱們都又等兩年了,這遲早是多遲又是多早啊!」離情急壞了的大嚷起來。

  戚楓堂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這事得順其自然,急不來的!」

  「可是——」

  「夠了,你們全都退下吧。」王沉肅的開口。

  大夥這才噤聲,不意外地瞧見王不悅的臉龐,再望向床榻上的王后那雪白的容顏,登時明白自己方才真是急過頭,造次了。

  當下三人不敢再多說什麼,趕忙低著首退出。

  長老們走後,諸天日長嘆了一聲,握住妻子冰冷的手。他極力想為她擋去壓力的,她卻還是避免不了,得面對這一切。

  他清楚的知道她當這個王后有多不快樂,壓力有多大,兩年前不夠狠心的決定果然是錯的。

  「這就是你執意要與她在一起所給的幸福?讓眾人逼著她生出一個傳人?」戚楓堂冷聲質問。

  諸天日抬首望向他譴責的目光,無從辯解,只能搖頭。

  「別怪夫君,這也不是他願意的,我苦他比我更痛苦,你別責怪他!」蘭禮秋不願意丈夫被指責,馬上出聲護衛。

  「你為了他吃那麼多的苦,卻還為他說話,真傻!」戚楓堂看不下去。

  「你不明白的,我與夫君同甘共苦,笑也要一起、哭也說好兩人一起哭的。」蘭禮秋柔柔地朝著身旁男人綻開笑臉。

  諸天日聞言,神情也柔下,眼眶甚至泛起紅光。

  「好一對痴傻的鴛鴦!」撇過頭,他實在不願見到他們鸛鰈情深的模樣。

  他以為再見到她時,她會由執迷中清醒,得知這男人根本保護不了她,能給的只有束縛跟壓力,哪知,這傻氣的女人依然不悔的堅持要待在這男人身邊,傻瓜、傻瓜!

  明白戚大夫是為她抱不平,但她與夫君之間至死不悔的情感,旁人是難以理解的,所以她不怪戚大夫不諒解她。「戚大夫,謝謝你專程走這一趟來幫我診治,但我真的很難受孕嗎?」蘭禮秋不住神傷。

  「是不容易,而且就算懷上了也不見得保得住。」這會無旁人,戚楓堂實話實說,不再保留。

  她立即白了小臉。

  戚楓堂見了,重重嘆了一口氣。「這你該要有心理準備的,兩年多前的不產雖是因為你情緒受刺激才導致孩子沒了,但其實依你的體質,怕那孩子在你肚子裡也撐不過四個月。」他斷言。

  這番話等於宣判了她的死刑,蘭禮秋慌得睜大眼,低首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淚已凝聚在眼眶,隨時就要掉下。

  「秋兒,無所謂的,這事勉強不來,你不用將責任攬在身上。」諸天日心疼的安撫,也惱怒的掃了戚楓堂一眼,責備他說出這麼殘忍的事實。

  「我明白你不在乎,可是你的子民們卻無法原諒我,這都是我的錯,這該如何是好……」她泫然欲泣。

  「這是裴族的命運,註定不再有碧眼傳人出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諸天日不以為意。

  聽他說得雲淡風輕,但她何嘗不知他也承受了多巨大的壓力?每天早朝眾臣第一件事問的不是朝綱,而是王后有喜了嗎?這種壓力他也是忍無可忍的!

  「夫君……我對不起你……」都是她這身子沒能給他一個子嗣,才會要他承受這般巨大的壓力,她忍不住哭出聲,素白的衣裳也染上點點水痕。

  戚楓堂這才注意到,她不再穿著花衫子了,為何不穿,想必跟她的心境有關,這女人失去了當年的繽紛笑容,而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男人,他更加怨恨的瞪向諸天日。「為了哈設王臨死前所贈的那雙眼,你竟要犧牲自己、犧牲妻子的來繼承王位,這錯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自己走不了便罷,還拖累妻子,秋兒的不快樂你要負最大的責任!」

  諸天日並沒有迴避他責任斬眼光,只是臉上充滿沉靜與悲傷。「你說的沒錯,我被困住了,還累得秋兒跟著我受苦,如果可以,我願意再一次親自挖出我的雙眼,讓這所有的束縛從此煙消雲散!」

  「你做不到的!因為哈設王的雙眼現在就深植在秋兒體內,這份恩情讓你怎麼也不可能真正拋下裴族不管!」

  諸天日雙眸黯淡下來,幽然一嘆。他說的沒錯,他確實拋不下裴族。

  「夫君,都是我連累你,要不是為了我,你不會答應做這個王的,是我——」

  「夠了,你就真的這麼愛這個男人,非要他不可?!」戚楓堂忍無可忍的攫住她的手腕喝問。

  蘭禮秋並沒有受到驚嚇,只是朝他一笑。「是的,我非要他不可。」

  「你!」他喪氣的坐了下來,心中的鬱悶徹底爆開。這女人不會死心的,她一輩子都不可能移開視線去瞧另一個男人一眼的!

  說她傻氣,自己何嘗不傻?這麼痴等著一個心在別人身上的女人,這兩年多的等待是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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