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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陛下依舊沒有收起笑意:“佑樘講話朕愈發聽不懂了。”

  “您別再演戲了!演了這麼多年,枉我叫你一聲父皇,居然讓一個女人壓在我頭上那麼久!”齊王環視四下:“你們一個個,別以為孤不知道真正的玉佑樘已經死了!是他的同胞姐姐在女扮男裝替代他!”

  皇帝陛下凝眸:“騙了你又如何?”

  齊王咬牙:“沒有如何,您等著被天下人恥笑吧,讓一位虛假的女太子占著那個位子那麼久,卻不給我一點機會,”年輕的藩王一聲令下:“去,把寺門口和寺內的所有人抓起來!”

  他的眼光冷到谷底,一個字一個字道:“包括,當今聖上。”

  下一刻,身邊兩隊士兵的刀劍齊齊架上了齊王的頸側,將他團團包圍。

  “你們……你們,為什麼?”

  注視著自家二兒子驚詫的面色,皇帝陛下總算揚起還一絲滿意而溫和的笑容,黃袍老人目光穿透押著他的重重士兵,落在那位紅袍青年的身上:

  “來,念禮啊,你來跟他解釋解釋。”

  侍衛們劈開一條道,讓方念禮從那裡施施然行出,比起齊王臉上無法形容的驚詫和失望,他倒顯得非常鎮定,微笑從容而清晰。慢慢

  齊王抽出手中的劍,劍身剛出鞘幾厘,就被身邊一位士兵立刻推了回去。

  小方首輔撣了撣袖子,雙手交握,朝皇帝陛下行了個大禮,方才回過身看向齊王,極為疏離地行禮:“微臣參見齊王殿下”

  齊王閉上眼,又厲然睜開,“連你也在騙我?”

  方念禮收起扇子:“騙?算不上,臣只是忠於聖上和大梁,踏踏實實做個細作罷了……”

  四周變得一片默然。

  齊王的神情一瞬變得難以置信,他掙扎了兩下,想去推搡方念禮,對方只慢條斯理地退上一步,而後遙遙望著他:

  “齊王殿下,私下勾結叛賊已屬重罪,臣念你我多年同窗交誼,勸您最好是束手就擒。不若如此的話,可能就要刎於此地了。”

  “哎哎哎?”皇帝陛下泰然自若地揮揮手,打斷他:“別這麼說嘛,念禮,別嚇著朕的二兒子了。這佛門清靜之地,見不得血光。”

  黃袍老人一步一步走向被刀光包裹其間的玉佑楊,站定於他跟頭,慈愛地望著他,緩緩道:“佑楊,你說說你,從小到大,怎麼都還沒長進,偏偏要繼續走這極端路子。”

  齊王深深吸著氣:“老頭子,哈哈,你還敢說我?讓一名卑劣女子女扮男裝待在太子之位那麼久,等朝中人宮中人天下人全全知悉後,看看誰才是被恥笑得那個,我為了保全玉氏體面,耍一點手段又如何?”

  “嗯……”皇帝陛下沉沉應答著,邊從寬袍中掏出一封信箋,“啪啪”輕打在動彈不得的齊王臉頰上:“可人家並不知道呀,倒是你,半路把那廢后姜氏和她老爹偷梁換柱截救下來,還勾結這老方一家的權勢來威脅我,佑樘啊,你說你這罪大不大。你以為今日得了消息來棲霞山,老方就會成為你的後盾為你保駕護航率領群臣逼宮?”

  紙張悉悉,老皇帝展開那張泛黃的信紙,一點點撕碎:“唔,關於太子的真相,都在廢后姜氏給你這張信紙里,除此之外,不會再有人知道了。真相有那麼重要嗎?佑楊,朕年紀也大了,本意讓太子殿下詐死,為你鋪路,讓你順利接朕的位子。你倒好,私底下扯這麼些手段跟你老爹我對著幹,你說你這毛毛躁躁的性子啥時候能改呢?”

  言畢,皇帝陛下將手中碎裂的紙片往齊王面前一揚,雪一般紛飛至半空。

  齊王殿下冷然一笑:“呵呵,老頭子,活你該!”他突然一個激動地掙扎喊叫:“你一個兒子啞巴夭折,一個兒子直接被害,等我也死了,看你以後怎麼辦!活該你斷子絕孫!”

  “噢……我的好兒子……”皇帝陛下的眼光變得撲朔迷離,他如長輩般拍了拍齊王的肩頭:“朕當然不會讓你死……”

  隨即抽手,背至身後:“念禮,去把他舌頭割了。”

  兩邊士兵立馬架開齊王殿下的嘴唇,迫使其張大,狠狠拉住他的舌尖。齊王喊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啊啊啊如同啞巴一般從喉嚨中溢出反嘔的聲音,方念禮溫和地瞥他一眼,如同將去用一盞茶般從容鎮定地,自袖中取出匕首,直接上前……

  悽厲的慘叫響徹山巒,飛鳥撲撲飛向天際。

  齊王殿下的眼中滲出淚水,捂著嘴,唇齒的血漿從指間流淌滿手背,他撲通一下跪倒皇帝陛下腳畔,雙手拼命撈著階梯之上的塵土,但實際什麼也未撈到。

  他神色越發黯淡,如同死了殘了一般。

  老皇帝垂眸瞥他一眼:“冊公公,擬旨。齊王玉佑楊,因勾結叛賊姜氏逼供未遂,深受打擊不幸癲狂,現如今已神志不清,朕念往日父子之情免其死罪,現將其關入天牢,終生不得赦免。”

  ****

  處理完這一切後,皇帝陛下只在寺前嘆息著撂下一句“家醜不外揚啊,又讓別人瞧笑話了,唉”就再上步輦,齊王由侍衛押著,身形落魄,緊跟其後,慢慢行下階梯。

  幾個小和尚匆忙取來沙泥,用掃把拂去階上的斑斑駁駁的斷舌之血。

  方念禮並未急著離去,留在原處與謝詡對望,風將他的衣袍吹得颯颯,如同散飛出去的鮮血。他面容溫和而清朗,誰都無法料到,他實則為一個行刑不眨眼的儈子手。

  看完這一切的謝詡,也不過神色清淡,問:“方首輔怎麼還不走?”

  方念禮微微一笑,取出一封信遞給謝詡:“陛下譴我私下交給您的,他想對您和太子殿下所言之事,包括你們之後的安排,都在信中。”

  謝詡接過信件,道:“有勞了。”

  “無妨,謝首輔,”方念禮眼光清潤,迥然換為敬辭:“您在高位時,翻雲覆雨,足智多謀,且心無旁騖。曾是在下心之所往的目標,現如今,我想,我已經達到了。”

  謝詡勾唇:“你言重了,”他看向遠方快行至山階最深處的明黃小點:“那三個詞,我尚還擔待不起,也不願再有這般詞句來形容我。”

  方念禮收手回袖:“我知道,您將永生不會再回朝堂之中了。那,望您今後事事順意,與太子殿下白頭偕老。”

  青年落話,轉身一步步走下石階,風掀起無邊樹葉,棲霞山一片甦醒。

  *****

  謝詡再匆匆回到房外的時候,碧棠興致勃勃地告訴他,太子殿下已經順利誕下一名女嬰。

  男人幾乎是立即長舒一口氣。

  為鈴蘭,也為自己。

  他剛欲要推門入方,手卻突得頓住了,轉而看向身邊的碧棠,吩咐:“碧棠,快去幫我打盆熱水來。”

  “要給殿下擦洗身子?”碧棠擺擺手:“不用啦,宮女和我都幫她將房內處理的清清慡慡乾乾淨淨的啦。”

  “不,是我自己要洗臉。”

  “呃?”

  謝詡面不改色:“要去見閨女了,我不想她第一眼瞧見的是她爹爹易容後的扮相。”

  “……好吧!大人您等著!”

  碧棠邊囧邊撒腿就跑。

  ****

  謝詡來到玉佑樘床前,少女此刻正臥於被褥之中,約莫是短暫的休憩讓元氣稍微回復了些,她面色看起來也好了一點。

  她將自己剛出生的女兒摟抱在身邊,陪著她一同躺著。

  謝詡坐到床邊,拉開她黏膩在額角的髮絲,心疼:“辛苦了。”

  “是女孩,是女孩,真的是女孩!我賭贏了!”她轉頭看向她,虛弱地歡呼道。

  謝詡輕輕摸了摸襁褓中小嬰孩皺巴巴的小臉:“還是沒有她娘親好看。”

  “小孩子出生都如此,你剛出生也是這般,不允許侮辱我女兒,她以後一定很美。”玉佑樘挪開他的手:“不允許亂動她,她已經睡下,別又吵醒了。”

  “嗯,才剛出生,就把我該有的寵全爭去了。”謝詡放低嗓音,捏了捏准娘親的小鼻頭,繼而道:“皇帝陛下交給我一封信,我提前看過了,大抵內容是提供了幾處我們今後要去的住處,以及一些別的細碎瑣事。你需要看看嗎?”

  他刻意未將方才寺門前發生的二皇子一事告知玉佑樘。

  “不用了,我娘親已經提前告訴過我一切了,”玉佑樘與謝詡對望:“她叫我們去塞外定居,那裡風光好,民風淳,離中原也遠,從今往後好好過日子,再也不要記掛世事。”

  “那你娘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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