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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這種天氣,學校的老師都會提前幾天開始清理從學校到各鎮的主要幹道以方便通行。而這一次還未打掃乾淨就又逢大雪忽降,無形中又為學校工作增加了不少難度,人手一下子緊缺起來,嚴真作為後備人員也加入其中。

  見了父母一面,了卻了一樁心愿,嚴真這幾天心情頗為輕鬆,干起活來也很有幹勁,倒是學校負責援藏老師安排的老師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據她所知,這位年輕的女教師並不在編制之內。

  “辛苦了。”

  嚴真一邊微笑著搖頭一邊換上了一副更為厚實的手套,手指被包裹在厚厚的絨毛中,絲絲暖意從掌心蔓延開來。

  道路基本碾平,老師們也順利收工回校,帶隊老師特意叫住了嚴真,說是有話要跟她說。

  “有事嗎,許主任?”

  帶隊老師許主任有些欲言又止:“是這樣的小嚴,咱們隊的老師太少,有的老師幾乎是天天課滿,我想著,你要是不急著回去的話就幫著帶帶課?”

  “帶課?”

  許主任以為她是不願意,忙說:“只有兩周時間,到時候別的學校也會來一隊老師,這樣時間就能排開了。”

  嚴真沉吟片刻,忽然聽見有人在校門口喊她的名字。

  辦事處那位藏族女教師笑著向她揮了揮:“嚴老師,你家裡來電話了!”

  家裡的電話?

  嚴真稍稍一怔,就聽見許主任說:“我就不打擾你接電話了,不過這事兒你可得考慮考慮。”

  嚴真笑了笑,說好。

  辦公室里空無一人,話筒半扣在桌子上,嚴真遲疑了一會兒才拿起話筒。

  話筒放在耳邊,透過電波能清清楚楚地聽到那頭傳來的輕淺均勻的呼吸聲,等了這麼久,那人還是不急不躁。相比之下,她卻緊張的要命,哪怕沒有跑,心也跳的很快,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以他敏銳的耳力是早就聽出來了,“嚴真?”

  “是,是我!”哪怕是有些沙啞的聲音也掩不住語氣中的那份急切,像是生怕那邊的人得不到回應就會掛電話一樣,脫口而出之後連嚴真也被自己嚇了一跳,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而那頭的人也是愣了下,片刻之後有低低的笑聲傳了過來,同時也讓她放下心來,逐漸恢復了平穩的心跳。

  “冷不冷?”

  “不冷。”說話時下意識地捏住了大衣的一角,看著大門外排隊進門的學生,躊躇著該說些什麼,“你的腳恢復的怎麼樣?”

  “不錯。”顧淮越說著,視線落在窗外一溜跑過的兵身上。

  “那就好。”

  他的語氣極為平靜,她支吾著,倒不知該怎麼跟他說話了。那天在父母墳前她心緒萬千,也想過有一天都要說給他聽,可現在站在這裡,腦子裡也有許多念頭閃過,卻硬是說不出口。因為只要一想起那天他跟老爺子談完之後發的一通大火,她就覺得好像自己說什麼都不對。

  最後,還是顧淮越開口打破沉默,沒讓她再糾結。

  “嚴真。”

  “嗯?”

  他握緊話筒,頓了一頓,才問出口:“什麼時候回來?”

  其實這句話開頭他就想問了,只是他怕讓她為難而已,不過,即便是現在問出來,他心裡也是沒有底。

  “再等兩周好嗎?”她終於開口,“再等兩周,我一定回去。”

  顧淮越聽到這個答案的感覺很複雜,有點兒高興,因為她許下了歸期。又有點兒失落,因為她還需要時間。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忍催她,沉默了許久,沉聲對她說:“好,我等你。”

  兩周的時間不算長,對於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的戰士們來說甚至可以說是稍縱即逝。一轉眼,A師的年度考核就來了。

  考核場上,顧淮越獨自一人開著一輛敞篷吉普跟在一長溜裝甲車後,這些車裡裝的都是即將參加考核的士兵,這一路走來已經遭遇數小股埋伏的敵人的襲擾,幹部們深知這是考核的一部分,氣急敗火之下也只能命令所有士兵在自己的she擊口時刻保持著警戒,遇到敵人毫不客氣地用槍給掃了。

  顧淮越只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對著對講機里傳來的“這哪是考核啊,這簡直就是實戰!”的抱怨聲充耳不聞,腳一踩油門,吉普車飛快地從這隊裝甲車的一側開過,全然不知後面還跟了一輛鬼鬼祟祟的小吉普。

  到達指定的考核地點時,已經有連隊開始考核實彈she擊這個科目了,顧淮越站在遠處的制高點上用望遠鏡觀察著she擊狀況,手稍稍一松,望遠鏡就被身邊突然閃現的人給奪了過去。

  他偏過頭,望著這個不該出現在A師考核場的人眯了眯眼。

  而沈孟川沈大校則是一臉悠閒地舉起望遠鏡,透過鏡筒把四周打量了一圈兒,“考核時間:未知,士兵隨時待命,緊急集合哨一吹響就立刻出動。考核地點:未知,一切能讓敵人把你往死里整的地域均可考慮。考核科目:未知,一切能把敵人打回老窩的科目均算在內。”

  顧淮越背著手,淡淡地說:“怎麼,有意見?”

  “哪能啊?”沈孟川笑嘻嘻地把望遠鏡還給他,“不過你這麼搞,就不怕師裡面有人罵你?”

  “這叫考驗戰備意識。”

  沈孟川聽了嘿嘿嘿笑了三聲:“估計那幫捨不得讓你走的人現在腸子都悔青了。你就別把自己說的那麼高尚了,這不是心裡有不痛快無處發泄嗎?哥們兒我替你說了!”

  沈孟川說完,終於換來了顧淮越一個正眼。可也就緊緊是一撇,之後就越過他去身後零時搭起的篷下拿水喝了,又順手扔給了沈孟川一瓶。

  用水漱了漱口,沈孟川看著顧淮越,問:“誒,你就真在這兒等著你老婆回來啊?”

  正在喝水的顧淮越嗆了一下,他一邊用衣袖簡單擦了擦嘴角一邊說:“不然怎麼辦?”

  沈孟川立刻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模樣,“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把老婆給騙到手的,這EQ都快負數了!”

  顧淮越瞥他一眼,“撈點兒乾貨。”

  合著這位爺是嫌他廢話太多了,沈孟川氣得又灌了一口水,“顧參謀長,一個大男人該主動的時候就要主動!潛伏的久了就得出擊啊,不然不就白等了!”說完看著顧淮越,“怎麼樣?”

  顧淮越聞言沒說話,像是在思考。

  沈孟川頗感欣慰,看來他還沒到“朽木不可雕”的地步。拍拍他的肩膀,沈大校先一步離開了。

  兩周的時間不算短,對於一個天天站在講台上給學生們講課的老師,兩周課下來,已經足以讓她的嗓子啞的說不話來。結束一天的課程,回到宿舍剛喝了一口水的嚴真就接到了許主任的好消息,新來的一批援藏老師已經適應了嘉黎的天氣,過了這個周末就可以上崗了,而代課老師嚴真,也可以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回家!

  這個詞讓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就是披上大衣興沖沖地往外走,一路直奔辦事處,她要給家裡打電話!可是距離辦事處只有幾尺遠的時候嚴真頓住了腳步,想了想又折身往回走。這讓一路跟著來的許主任有些納悶。

  “怎麼又回去了?”

  “不打了。”

  “怎麼不打了?”

  嚴真笑笑,沒說話,雙頰因為走得太急泛著淡淡的紅色。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說出來怕是也要惹人笑話,她只是有些好奇,她就這麼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這幾天,嘉黎的天氣可以說是入冬以來最為溫和的幾日。嚴真挑了個最暖和的日子,坐上了一輛從嘉黎縣城回那曲的大巴車。暖暖的陽光曬進來,來高原這麼久,第一次感覺到這裡是那麼美。裹了裹大衣,聽著司機按響開路的喇叭聲,嚴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離家,越來越近了。

  ……

  ……

  與此同時,遠在B市的A師也響起了號聲。這個號聲是為新兵吹響的,今天是他們入伍的第一天,他們的軍旅生涯就是從這個號聲開始。

  與沸騰的訓練場不同,師部大樓里是一片寧靜。顧淮越拿著帽子從樓上走下,在經過軍容鏡的時候停下了。

  他站在那裡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整齊利落的陸軍常服,領口處的一對領花迎著光看上去格外閃亮,還有肩膀上那對肩章。他將帽子端正地戴到頭上,又動手整了整那副肩章。

  看上去,終於完美了。

  看著那副肩章,他不禁想起正在訓練場上睜著或是懵懂或是期待的眼神聽班長訓話的新兵。配發給他們的軍裝上,那肩章的位置還空著,只有在兩個月後,在他們順利地通過部隊對他們的第一次考核後,才有資格戴上這樣一副肩章,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軍人。

  不,即便是授了銜,他們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走在這條路上,要放棄一些東西,同時,也得到一些。

  就像他自己一樣。走到現在,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放棄過什麼了,那太多了。他只需記得,自己要堅持,要得到的是什麼就足夠了。那,才是最珍貴的。

  回過神來,顧淮越轉過身向外走去。

  一輛吉普車停在師部大樓的外面,司機估計是剛從下面調上來的,沒給首長開過車,拿著車鑰匙惴惴不安地站在車門口。

  顧淮越看了他一眼,問:“你能把車開到西藏去嗎?”

  年輕的士兵立刻恐懼地搖了搖頭。

  顧淮越笑了笑,跨步上了車:“送我去機場吧。”

  司機連忙上了車,開出營區沒幾步,就忽然玩起了急剎車。

  顧淮越皺皺眉:“怎麼回事?”

  出師不利的司機哭喪著轉過頭來:“參謀長,有人攔車。”

  是站崗的哨兵,透過半降的車窗向他敬了一個禮:“參謀長,軍線電話,通信員給您接到門崗來了。”

  顧淮越挑挑眉,“電話怎麼轉到門崗來了?”

  哨兵正色道:“是從那曲軍分區打過來的,說是比較緊急,通信員說看您的車正好在門崗就給您轉過來了。”

  那曲軍分區?

  顧淮越心一提,大步走進門崗監控室接起了電話,那頭的人正是李幹事。

  “有事嗎?”

  李幹事的聲音有些急,又被風颳得斷斷續續的,“我今天去學校看嚴老師,同事說她今天上午剛剛坐上回那曲的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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