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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離道:「我才不饒你呢!那日我不知怎樣醒了過來,上下四周冷冰冰的,都是石塊。你既要活埋我,幹嗎又在我身上堆了些樹枝石頭?為什麼不在我身上堆滿泥土,我透不過氣來,不就真的死了?」張無忌道:「我怕泥塊刮損了你臉,心裡捨不得……謝天謝地,幸好我在你身上先堆了些樹枝石頭。」忍不住向周芷若斜睨一眼。殷離怒道:「這人壞透啦,我不許你看她。」張無忌道:「為什麼?」殷離道:「她是殺死我的兇手,你還理她作甚?」趙敏插口道:「你既沒死,她便不是殺你的兇手。」殷離道:「我已死過了一次,她就做過了一次兇手!」

  張無忌勸道:「好蛛兒,你脫險歸來,我們都歡喜得緊。你安安靜靜地坐下來,跟我們說說這番死裡逃生的經過……」殷離道:「什麼我們不我們的。我來問你,你說『我們』這兩個字:到底哪幾個人才是『我們』?」

  張無忌笑道:「這裡只有四個人,那自然是我和周姑娘、趙姑娘了。」殷離冷笑道:「哼!我沒死,你或許還有幾分真心歡喜,可是周姑娘和趙姑娘呢?她們也都歡喜麼?」

  周芷若道:「殷姑娘,那日我起下歹心,傷害於你,事後不但深自痛悔,連夢魂之中也常自不安,否則今日突然在樹林中見到你,也不會嚇成這個樣子了。此刻見你平安無恙,免了我的罪孽,老天在上,我確實歡喜無限。」殷離側著頭想了片刻,點頭道:「那也有幾分道理。我本想找你算帳,既然如此,那就罷了。」

  周芷若雙膝跪倒,嗚咽道:「我……我當真太也對你不起,請你原諒。」

  殷離向來性子執拗,但眼見周芷若認錯,心下登時軟了,忙扶起她,說道:「周姊姊,過去的事,誰也別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沒死。」拉著她手,並肩坐下。殷離掠了掠頭髮,又道:「你在我臉上劃了這幾劍,也不是全無好處。我本來臉上浮腫,中劍後毒血流盡,浮胂倒慢慢消了。」周芷若心下歉疾無已,不知說什麼好。

  張無忌道:「我和義父、周姑娘後來在島上住了很久。蛛兒,你從墓中出來後,怎會不見到我們?」

  殷離怒道:「我是不願見你。你和周姑娘這般卿卿我我,聽得我好不生氣。哼!『我此後只有加倍疼你愛你!我二人夫婦一體,我怎會給你氣受?』」她學著張無忌的口氣說了這幾句話後,又學著周芷若的口氣道:「『要是我做錯什麼,你會打我、罵我、殺我麼?我從小沒爹娘教導,難保不會一時糊塗。』」她咳嗽一聲,又學著男子的嗓子說道:「『芷若,你是我的愛妻。就算你做錯了什麼,我是重話也不捨得責備你一句。』」手指西天明月,說道:「天上的明月,是咱倆證人。」,原來當晚張無忌與周芷若定情時所說的言語,都讓殷離聽在耳中。這時她一一複述出來,只聽得周芷若滿臉通紅,張無忌忸怩不安。他向趙敏偷瞧一眼,她一張俏臉氣得慘白,於是輕輕伸手過去,握住了她手腕。趙敏手掌翻轉,兩根長長的指甲刺人他手背。張無忌吃痛,卻不敢叫出聲來,也不敢動。

  殷離伸手入懷,取出一根木條來,放在張無忌眼前,道:「你瞧清楚了,這是什麼?」張無忌一看,見木條上刻著一行字道:「愛妻蛛兒殷離之墓。張無忌謹立。」正是他當日在殷離墓前所豎立的。

  殷離恨恨地道:「我從墓中爬了出來,見到這根木條,當時便糊塗了,怎麼?是那個狠心短命的小鬼張無忌?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後來偷聽到你二人的說話,『無忌哥哥』長,『無忌哥哥』短的,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張無忌便是曾阿牛,曾阿牛便是張無忌。你這沒良心的,騙得我好苦!」說著舉起木條,用力往張無忌頭上擊了下去,啪的一聲響,木條斷成數截,飛落四處。

  趙敏怒道:「怎麼動不動便打人?」殷離哈哈一笑,說道:「我打了他,怎麼樣?你心疼了是不是?」趙敏臉上一紅,道:「他是在讓你,你別不知好歹。」

  殷離笑道:「我有什麼不知好歹?你放心,我才不會跟你爭這醜八怪呢,我一心一意只喜歡一個人,那是蝴蝶谷中咬傷我手背的小張無忌。眼前這個醜八怪啊,他叫曾阿牛也好,叫張無忌也好,我一點也不喜歡。」她轉過頭來,柔聲道:「阿牛哥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好生感激。可是我的心,早就許了給那個狠心的、兇惡的小張無忌了。你不是他,不,不是他……」張無忌好生奇怪,囁囁嚅嚅地說道:「我明明是張無忌,怎麼……怎麼……」

  殷離神色溫柔地瞧著他,呆呆地看了半晌,目光中神情變幻,終於搖搖頭,說道:「阿牛哥哥,你不懂的。在西域大漠之中,你與我同生共死,在那海外小島之上,你對我仁至義盡。你是個好人,你待我這麼好,我該好好愛你的。不過我對你說過,我的心早就給了那個張無忌啦。我要尋他去。我如尋到了他,你說他還會打我、罵我、咬我嗎?」說著也不等張無忌回答,轉身緩緩走開。張無忌陡地領會,原來她真正所愛的,乃是她心中所想像的小張無忌,是她記憶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小張無忌,那個打她咬她、倔強兇狠的小張無忌,卻不是眼前這個真正的張無忌,不是這個長大了的、待人仁恕寬厚的張無忌。

  他心中三分傷感、三分留戀、又有三分寬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殷離這一生,永遠會記著蝴蝶谷中那個一身狠勁的少年,她要去找尋他。她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說,她早已尋到了,因為那個少年早就藏在她的心底。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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