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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芷若悠悠醒轉,一見張無忌,縱體入懷,摟住了他,叫道:「有鬼,有鬼!」張無忌道:「此事好生奇怪,你別害怕。眼前這許多高僧在此,定能解此冤孽。」周芷若向來端莊穩重,這時實是怕得狠了,才在眾目睽睽之下抱住了他,聽他這麼說,臉上一紅,忙放開了他,站起身來,但兀自不住發抖,抓著他手掌,死也不敢放脫。

  張無忌和空聞見過了禮,說起適才有人在外窺探之事。空聞和群僧都沒見到,但窗紙新裂,破孔俱在。

  周芷若道:「無忌哥……張教主,我見到的,確然是她。」張無忌點了點頭。周芷若顫聲道:「你……你……見到的是誰?」張無忌道:「是殷姑娘,我的表妹殷離。」周芷若低低一聲驚呼,又暈了過去。這一次張無忌拉著她手,是以她並沒摔倒,略一昏暈,便即醒轉。張無忌道:「我見到了表妹,可是……她是人,不是鬼!」周芷若顫聲道:「她不是鬼?」張無忌道:「我一路跟著她到少林寺來。她行走如常,決非鬼魂。」這幾句話只是安慰周芷若,在他內心,可實在難以確定。周芷若問道:「你當真見她行走如常,確非鬼魂?」

  張無忌回想一路跟隨那黑衣少女來到少林寺,又見她躲在長窗之外向殿中窺探,一舉一動,全是一個身懷武功的姑娘,毫無特異之態,向空聞道:「方丈,在下有一事不明,要向方丈請教。人死之後,是否真有鬼魂?」

  空聞沉思半晌,道:「幽冥之事,實所難言。」張無忌道:「然則方丈何以虔誠行法,超度幽魂?」空聞道:「善哉,善哉!幽魂不須超度。人死業在,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佛家行法,乃在求生人心之所安,超度的乃是活人。」張無忌登時領悟,拱手道:「多謝指點。在下深夜滋擾,至為不安,萬望方丈恕罪。」空聞微笑道:「教主乃敝派的大恩人,數度拯救,使少林派得免於難,何必客氣。」

  當下張無忌與群僧作別,向周芷若道:「咱們走吧!」周芷若臉有遲疑之色,不敢離開佛殿。張無忌也不便強勸,拱手道:「既是如此,咱們就此別過。」說著走出殿門。

  周芷若望著他的背影,突然叫道:「無忌哥哥,你還見我不見?我……和你一起去。」縱身奔到他身旁,和他並肩出了寺門。

  二人離少林寺既遠,周芷若便靠到張無忌身邊,拉住了他手。張無忌知她害怕,握著她軟滑柔膩的手掌,身畔幽香陣陣,心中不能無感。

  二人默不作聲地走了一陣,周芷若悠悠嘆了一口長氣,說道:「無忌哥哥,那日我和你初次在漢水之中相逢,得蒙張真人搭救,倘若早知日後要受這麼多苦楚,我當時便死在漢水之中,倒也乾淨得多。」張無忌不答,忍不住輕輕哼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憐我世人,憂患實多。」周芷若聽著歌詞,握著他的手微微顫動。

  周芷若低聲道:「張真人送我去峨嵋派,自是為了我好,但如他老人家讓我歸入武當門下,今日一切又必大不相同。唉,恩師對我何嘗不好?可是……可是她逼我發那些毒誓,要我痛恨明教,要我恨你害你,可是我心中……實在……實在愛你……」

  張無忌聽她說得真誠,頗為感動,知她確有許多難處,種種狠毒之事,大都是奉了滅絕師太的遺命而為,眼見她怕得厲害,對她憐惜之情又深了一層。

  山道上晚風習習,其時正當秋末,良夜露清,耳聽著一個美貌少女吐露深情,張無忌不能不怦然心動,何況當時在小島上為她解毒時曾有肌膚之親,過去她既於己有恩,又有婚姻之約,不由得心中迷惘。

  周芷若道:「無忌哥哥,那日在濠州你正要和我拜堂成親,為什麼趙姑娘一叫你,你便隨她而去?你心中真的十分愛她麼?」張無忌道:「我正要將這件事跟你說知。咱們坐下來說。」說著指了指路旁的一塊大石。

  周芷若道:「不,我此刻心煩意亂,聽不下去,走一會靜靜心再說。」張無忌點點頭,任由她攜著手,信步所之。周芷若帶著他走向一條小路,行了四五里路,說道:「好了,你跟我說吧。」走到一叢灌木前的一塊山石邊,兩人並肩坐下。

  張無忌於是將趙敏手中握著謝遜一束黃髮、引得他非走不可的諸般事情一一說了。周芷若聽畢,半晌不諳。張無忌道:「芷若,你怪我麼?」周芷若哽咽道:「我做了這許多錯事,只怪我自己,還能怪你麼?不過,無忌哥哥,我心裡的的確確一直是真心真情地對你!」張無忌輕撫她肩頭,柔聲道:「我知道的。世間事陰差陽鍺,原難逆料,你也不用太過傷心。」

  周芷若仰起頭來,說道:「無忌哥哥,我有句話問你,你須得真心答我,不能有絲毫隱瞞。」張無忌道:「好,我不會瞞你。」周芷若道:「我知道這世上曾有四個女子真心愛你。一個是去了波斯的小昭,一個是趙姑娘,另一個是……她……」她心中要說「殷姑娘」,但始終不敢說出口來,頓了一頓,道:「倘若我們四個姑娘,這會兒都好好地活在世上,都在你身邊。你心中真正愛的是哪一個?」

  張無忌心中一陣迷亂,道:「這個……嗯……這個……」

  當日張無忌與周芷若、趙敏、殷離、小昭四人同時乘船出海之時,確是不止一次想起:「這四位姑娘個個對我情深愛重,我如何自處才好?不論我和哪一個成親,定會大傷其餘三人之心。到底在我內心深處,我最愛的是哪一個呢?」他始終彷徨難決,便只得逃避,一時想:「韃子尚未逐出,河山未得光復。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盡想這些兒女私情做什麼?」一時又想:「我身為明教教主,一言一動,與本教及武林興衰都有關聯。我自信一生品行無虧,但若耽於女色,莫要惹得天下英雄恥笑,壞了本教的名聲。」過一時又想:「我媽媽臨終之時,一再囑咐於我,美麗的女子最會騙人,要我這一生千萬小心提防,媽媽的遺言豈可不謹放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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