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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李大俠,路過女屍的時候戀戀不捨,最後索性湊近去看,不光看,還貼著看,不光貼著看,還大有想伸手摸摸那血符一探究竟的蠢蠢欲動:“土耗子,你這是哪門哪派的路數啊?”

  勾小鉤正低聲跟任五討論什麼,一聽這聲兒連忙回頭,然後就發現人家李大俠正和艷屍親近呢:“符咒,鑽土前輩們留下來的,沒什麼門派。我說,你趕緊過來,別跟那兒晃悠了。”

  “符咒?”李小樓完全沒聽進後半句,興致盎然地順著線條紋路用手隔空比劃,邊比劃還邊談感受,“怎麼瞧著都是一團亂麻嘛。”

  勾小鉤翻翻白眼,告訴自己不能跟門外漢計較。

  可惜有人不這麼想。

  誰都沒發現就在李小樓話音剛落的瞬間,艷屍的手微微動了下。等他再和勾小鉤逗兩句閒話,女人已經悄無聲息地貼了上來!

  李小樓先是發現勾小鉤表情不對,繼而順著他的視線,緩緩回頭,對上了女人的臉。那一刻,嗷的嚎叫跳起的李大牛深刻意識到了自己和溫殺手之間的差距鴻溝。

  “娘的他怎麼活了!”

  “換你是一女的有人說你臉上有團亂麻你能平靜?”

  “……”彼時李小樓剛狼狽閃開艷尸利爪,聞言,欲哭無淚。

  溫淺任五老白堆在小門那裡,遙望戰場,冷靜地沒有輕舉妄動。

  女屍只攻擊李小樓,同剛剛只認溫淺如出一轍。如此這般觀察了好一會兒,溫大俠淡淡陳述一個事實:“她變心了。”

  老白抬眼,問他:“然後呢?”

  慢慢的,溫大俠綻開春風般的笑容:“真好。”

  那廂李大俠剛把綁腿里的匕首抽出來,正在艷屍身上開山劈石呢。

  說實話,論力量,李小樓要比溫淺好太多,身形步法也絕對上乘,所以這會兒與其說他是在逃命,倒不如說是與女屍周旋。

  這從他那逃命間隙的嘮嘮叨叨里也能窺知一二。

  “我跟你說,我是講江湖道義的……”

  “老子從不欺負女人……”

  “喂,你還來?”

  “再不停手我真不客氣了……”

  “算我求你你就別執著了……”

  勾小鉤實在看不下去了,恨得牙根兒痒痒,索性怒吼:“李大牛,半炷香內你要不把她解決我就把你解決!”

  “知道啦……”李小樓懶洋洋應了聲。好麼,他沒被女鬼怎樣,倒讓土耗子這一嗓子震得脖子發涼。

  “你也聽見了,大家義憤填膺,這可怪不得我。”李小樓聳聳肩。下一刻,斂了吊兒郎當,就那麼站著一動不動靜待女屍撲來。

  很快,疾風一般的利爪橫掃而至,李小樓微微眯了下眼睛,瞅準時機忽然抬手擒住了女屍的手腕!女屍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巨大的力量飛快拖起,一路拖到了牆角。可李小樓仍未罷手,而是直接將女人狠狠甩向石壁,再然後一個欺身過去!

  誰都沒看清李小樓做了什麼,他的動作太快了,快到根本來不及捕捉。眾人只聽見一聲非人的悽厲的吼叫,定睛去看,女人已經被李小樓的匕首牢牢釘在了石壁上!

  匕首插得多深,誰也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它就插在女人胸口的正中間,且木柄都已經深深嵌入,幾乎消失不見。

  李小樓長舒口氣,拍拍手掌上的灰塵,沖勾小鉤吹了記口哨:“滿意了吧,臭耗子。”

  勾小鉤懸著的心總算放下,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早這樣不就好了。”害他擔心半天。

  李小樓沒心沒肺地嘿嘿一樂,攬過勾小鉤肩膀,連哄帶說好話的:“得得得,我錯了,勾大俠咱能奔赴下個驛站了麼?”

  勾小鉤真想踹他。

  通往前路的門有些矮,五個人彎著腰魚貫而出,李小樓走在最後面,正要把門關上之際,忽聽勾小鉤問:“那刀你不要了?”

  李小樓愣住,下意識望過去。

  女屍依舊掛在牆上,匕首在她的胸口,深入骨髓。

  那是一種難以想像的疼,沒有人比李小樓更知道。因為無數個夜裡他總是夢見那把匕首,夢見心清把它插進自己的胸口,往往,他總會被生生疼醒。

  為什麼要留著這把刀,李小樓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留下了,一直帶在身上,卻又永遠都藏在綁腿里,從未見過天日。

  十幾年了吧,李小樓想,今天倒真是它跟了自己之後第一次出鞘呢。

  “大牛?”遲遲沒得到回應,勾小鉤有些奇怪地推他。

  “不要了。”李小樓忽然說。

  “什麼?”勾小鉤一時沒反應過來。

  “刀啊,”李大俠好心地進一步說明,“都那樣了我還怎麼要?爬上去拔下來?要不你示範一個我看看……”

  “……李大牛,再跟你說話我就是烏龜王八蛋!”

  “嗚,我又錯了……”

  門,最終還是李小樓關的。

  某個瞬間,他忽然產生一種錯覺,仿佛自己不是在關門,而是在向某些過往告別。

  ……

  【心清,大師兄不知你投胎到了哪裡,惟願你這一世,平安喜樂。】

  第108章番外寒冰流螢燈(三)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這周末,生意人強勢回歸!(眾人PIA飛:本來就不應該走!)

  好吧,涼涼已經知道錯了,不過其實已經到了尾聲,希望給大家一個美好結尾~~

  黑,仿佛永無止境的黑。

  就像一塊不透光的墨色絨布,罩住你的眼耳口鼻,明明可以呼吸,卻又像窒息般痛苦。

  “土耗子,這他娘的到底什麼鬼地方!”李小樓憋半天,終於在壓抑中爆發,“趕緊帶我們走出去!”

  其他人沒言語,卻也早挨不住了——之於黑暗,他們心上有陰影。

  “李大牛,老子忍你很久了!”勾少俠也不是好惹的,“是我逼你下來的嗎?還不是你上趕著,你敢對天發誓我沒勸過你別下來?”

  李小樓愣住,預料之外的反擊讓他啞口無言。因為勾少俠說對了,還真不是誰逼他下來,相反,勾三還勸過他,說下面兇險,要三思。那時候他怎麼問的?對,他問為什麼不勸老白。勾三怎麼回答的?老白是自己人……

  得,他又中招了。

  李小樓發現土耗子總有辦法讓他不舒坦,有時候是憋悶,有時候是糾結,有時候是莫名其妙的心疼,不是憐惜誰的那種心疼,純粹的,心,疼。不會多厲害,什麼心臟被攥住狠狠捏的那種統統不存在,甚至連針扎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個麥芒,時不時捅你一下,它還不敢真捅,所以見不著血,可越是這樣若有若無,越惱人。

  “喂,你生氣了?”黑暗裡,什麼都看不清,甚至摸著的牆壁,都無法斷定形狀,可偏偏勾小鉤的情緒,李小樓只消聽他說一句話,就能摸個八九不離十。

  “沒有!”勾大俠的回答中氣十足。

  “我又沒說什麼,這不是烏漆抹黑的煩嘛。”李大俠破天荒地解釋起來。

  “你以為我不煩,我這都快急死了。”誰都可以訓他,老白溫淺甚至任五都可以,唯獨李大牛不行。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行!

  “抱歉。”

  “切。”

  “我錯了。”

  “沒誠意。”

  “等回了地面你要什麼我給你買什麼,什麼好吃帶你吃什麼,什麼好玩兒帶你玩兒什……”話沒說完,李小樓忽然頓住了。

  那廂勾小鉤也沒了聲音。

  一時間,黑暗裡除了窸窣的腳步聲,再無其他。

  李小樓停住,是因為他忽然意識到,剛剛的話,有多煞風景。吃好吃的,玩兒好玩兒的,他其實已經帶那人做過一遍了,就在不久前的曾經,曾經他們一起喝酒樓,曾經他們一起逛賭坊,曾經他興沖沖的回家要收拾包袱跟自己過日子,然後,他把他推開了。可往深里想想,脫口而出的一瞬間,他竟然真的很期待再跟土耗子吃喝玩樂逛江湖,哪怕是把吃過的再吃一遍,玩兒過的再玩兒一遍……

  “不稀罕,”前方忽然傳來勾小鉤的聲音,低低的,悶悶的,“我自己會吃,我自己會玩兒,我賭錢比你贏得都多……不用你帶著。”

  “餵……”李小樓拉長聲音,想說的話有很多,可一時組織不好語言,只能這般。他想說土耗子作為一代大俠,你這么小心眼兒是不對的。他想說土耗子你壓根兒不適合耍脾氣,完全沒力度嘛。他想說,土耗子,你那要跟我過日子的事兒,還算不算數……

  勾小鉤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忽然喊了聲——

  “老白!”

  李大俠一個踉蹌,險些與地面親吻。

  “怎、怎麼了?”老白嚇一跳,搞不懂怎麼忽然點到了自己。

  好在勾小鉤問的是:“你在什麼位置?”

  “我也不知道,”老白實話實說,“你聽我的聲音,聽得出嗎?”

  勾小鉤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等微弱的回音消散差不多,才說:“大概可以,你就站那裡別動。”

  其實老白已經站著不動很久了——自李勾二俠隱晦而曖昧的拌嘴開始。聽牆根兒聽得太過聚精會神,他和溫淺都沒再走動,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向勾小鉤正直回應:“嗯,好,那我就在這裡不動了。”

  “任五呢?”勾小鉤又大聲問。

  “這裡。”東北方飄飄搖搖傳來個聲音。

  “你怎麼跑那麼遠了?”

  “聽你倆絮叨心煩。”

  “……”

  “你到底想幹嘛?怎麼不繼續走了?”

  “點你的火摺子。”

  “啊?剩下不多了,我們……”

  “相信我。”

  任五沒再說話,片刻之後,只聽擦的一聲,微弱火光冉冉亮起。

  “任五,這邊。”勾小鉤沖他喊。

  任五舉著火摺子,一點點靠了過來,老白溫淺也隨著那光點慢慢向勾小鉤聚攏,李小樓起先沒動,直到火摺子映出勾小鉤那雙大眼睛,他才足尖一點,無聲無息落至勾小鉤身後。

  勾小鉤從任五手中接過火摺子,慢慢垂下胳膊,有限的亮光隨之下沉,一點點照亮了棕紅色的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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