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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薊都城本就易守難攻,你比我更清楚該怎麼做,只是缺少兵力而已,不是嗎?”儼錚錚笑,眼中閃過不屑,“哥,防備之心是用來對外人的,而不是用在自己一脈相承的兄弟上。”

  這一聲“哥”,分明是含著親切的,卻讓夏侯儼玄莫名的膽寒。他微眯著瞳孔,目不轉睛的看著儼錚,“余念修真的死了?”

  “死了。”

  “時雲龍殺的?那她是如何安全回到擎陽的?”夏侯儼玄還是覺得這一切太過可笑,讓人怎麼也信服不了。

  “他願悄無聲息的為了時雲龍去成全凌珏塵的天下,誰能奈何?”對於余念修的死訊,雖是突然,儼錚卻坦然接受。早便料到,余念修是抱著必死之心的人,活著,眼睜睜的看著時雲龍與凌珏塵雙宿雙飛,等同凌遲;倒不如死在時雲龍手上,一了百了。

  “可惜了,若是活下去,定是一代梟雄。他日與凌珏塵共分天下,也不無可能。”

  “梟雄就必須死的轟轟烈烈嗎?見仁見智。”聳了下肩後,儼錚已無意再逗留下去,更不想再繼續這種漫無目的的談話:“我走了,大戰在即,好好養神。”

  夏侯儼玄來不及阻止,回神的時候,已經連儼錚的背影都眺望不到了。殿外,是冗長凝重的漆黑。即使還是有滿腔的戒備,他都沒有退路了,只有依靠那些異姓王手中的重兵,才有可能保住薊都。

  可他,不敢去想像,就算最後大昶保住了,他又會是怎樣的下場。

  權利爭鬥下,夏侯儼錚不再是他的弟弟,而是共謀天下的渝王。一個比凌珏塵更可怕的敵人,太過親近,隨時都可能給他致命一擊。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天下初定時,迅速的剷除所有敵人,包括……親兄弟。

  第五十七節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子孫滿堂……”端潤手握著梳蓖遊走在雲龍的發間,口中念念有詞,不經意地抬首,目光觸到了銅鏡中怔楞的雲龍,不禁好奇:“在想什麼?”

  聞聲後,肉肉透過銅鏡與端潤對視著,扯出牽強的笑容,手情不自禁的撫上了自己的發:“從我有記憶開始,你是第二個為我挽過髻的人。上一次,是十四歲,那是我第一次扮女裝,為了念修,安旅為我挽的髻。當時的她,嘴裡念叨的也是這句話。”

  “雲龍……”難得見到雲龍感傷的模樣,端潤頓時不知該怎麼勸慰,有些無措的喚了聲。

  “那天,安旅說:‘往後等到你真正出閣的那天,我一定要這樣為你梳發’。我也以為一定會是她和老爹送我上轎,會是余念修踢開我的轎門。”說著,肉肉仰起頭,忍住喉間的梗塞感:“到頭來,一個都不在了。”

  “可你是幸福的,那就夠了。”說實在話,端潤實在不習慣現在這樣的雲龍,扭捏的緊。

  “是哦,好神奇。走了一些人,總會來了另一些人;失去了一些東西,總會得到一些東西。”這是人生感悟,肉肉說得很誠摯,看向端潤的目光也透著緬懷:“只有肉糰子始終還是那麼好吃。”

  “……你真沒追求。”端潤苦笑著搖頭。好歹都是要當皇后的人了,居然還心心念念著她的肉糰子,珏塵要是真能奠定天下,什麼珍饈美味嘗不到。有時候,端潤是當真搞不明白雲龍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這什麼話,我的思想是很有境界的,一般人到不了那層次!”

  肉肉鼓起腮,理直氣壯的反駁。端潤剛想要回話,就被屋外飄來的議論聲打斷了。

  “那些異姓王突然選在這時候一塊來,也不知道明天皇上大婚會不會被打亂。”

  “都昭告天下了,皇上哪會允許出差錯。”

  聲音漸漸有些飄遠,肉肉回過神,和端潤相視了眼後忽地起身,猛地推開窗戶,姿態微痞的跨坐在窗棱上,大聲衝著不遠處那兩道身影招呼道:“姑娘們,無聊了,過來陪肉爺聊聊。”

  身後的端潤忍不住橫了她眼,雲龍這像是在逛青樓般的架勢,讓她頗為哭笑不得。

  “時將軍好,您……是不是餓了?”那兩個丫鬟打扮的姑娘聞聲後,笑嘻嘻的又跑來回來,很是隨意的問著安。

  興許是因為之前大夥日日都一塊生活在軍營裡頭,南征北戰的,凌申的規矩並還不算太嚴苛,反倒更像一家人。儘管明天就要大婚了,好些人還是習慣稱肉肉為“時將軍”。

  “才不是,我剛吃了點心。你們剛才在說什麼,誰來了?來做什麼?搶親嗎?”

  “還不是西津那些異姓王,余念修才出殯沒多久,他們身上還帶著喪,居然就這樣跑來參加將軍和皇上的大婚,太不吉利了。”說話的是其中一個丫頭,穿著粉色的衣裳。倒也不是不懂規矩,而是在時將軍面前鮮少有人還能顧得上規矩。

  “那些人是因為好奇,想親眼目睹下雲龍才來的吧。”言談間,端潤也笑著晃到了窗邊。關於異姓王的事她聽許遜說起了些,那群人一來就拐彎抹角說要見雲龍。

  余念修的事雲龍一直沒有再說起過,可傳言卻沸沸騰騰煞有其事,更是冒出來不少人說是親身經歷了那一夜,那些王爺們此番前來的意圖,不得不叫人揪心。

  “哎呀,我出名了。”驚呼了聲後,肉肉故作扭捏的雙手捧臉,左右搖晃了幾下。

  晃得一旁眾人的胃部也都忍不住跟著翻攪。

  “我……我不喜歡那些王爺,個個眼高於頂的,也……也不看看他們自己能好到哪去。若不是殷後設想周到,他們早就什麼都不是了。”這次開口的是另一個穿著綠色衣裳的姑娘,臉頰微紅,看起來性子較為內斂。

  這話,像是不經意的抱怨,卻讓肉肉聽出了幾分端倪:“他們是不是說了什麼?”

  “就昨天啊,您和許將軍在打鬧的時候,正巧被他們瞧見。那個冀王說話可難聽了,說什麼盛名之下根本難副;左沅輸給了絲毫都不如自己的女人,難怪會瘋……之類的……”丫頭的聲音漸漸輕了,時將軍倒是沒多大反映,只是端潤公主的臉色太過駭人,讓她不敢多話。

  “別鬧了,明天雲龍就要大婚了,讓她早點歇了,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端潤輕責了丫頭們句,面色很是難看。其實心裡也清楚她們並不是嘴碎,只是當真在為雲龍打抱不平而已。可轉念一想,換做任何個女人,這話聽了總會憋氣。

  “小紅小綠慢走哦。”見那倆丫頭識相的噤聲,眼露怯色的退開,肉肉依舊笑嘻嘻的揮手。實在想不起她們的名字了,也只好胡謅。意識到端潤臉上的憂色,她轉過頭,苦笑聳肩:“我被人說慣了,不介意。”

  “你呀……除了吃,還有什麼是介意的。”緊凝著眼前端著燦爛笑容的雲龍,端潤總覺得對她有股沒由來的疼惜感。

  “時雲龍,這個名字是珏塵給的,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要我,就夠了。”想到這,肉肉仰起頭,咧開嘴,牽出個大大的甜笑:“真好。過了明天,我就是他的皇后了。凌珏塵君臨天下,時雲龍母儀天下……呵呵,終於……成了可以站在他身邊的女人了。”

  寒冷冬夜,熙攘星子,天邊峨嵋月,一切靜好。

  這夜,讓回憶百轉。

  “那天下呢?如果她要天下,你難道也給嗎?”

  “如果她要,我會打下來送給她。”

  “真是個瘋子。那讓你愛上的姑娘,真是幸福。倘若我是女人,非得勾引你不成,這樣你就會送一座城給我,我就能天天站在城樓上she信鴿了。”

  回頭看昔日歲月,肉肉恍然失笑,仿如一切早就既定。

  明日雞曉,喜紅嫁衣、華笙儀仗、祝福欣羨,她和珏塵會幸福的,一定……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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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皚皚的白,整個薊都被籠罩在一場連綿數日的暴雪中。恰逢年關,這雪來得突然猛烈、人心惶惶。黎民的天,還沉寂在黑暗中,城中百姓酣夢正甜,可對於駐守城樓的將士們來說,又是一個不眠夜,時時刻刻都如履薄冰,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來,別一直傻站著。喝點酒,暖暖身子,換班的侍衛還沒起呢。”聲音從馬坡上傳來,緊隨而來的是一個滿臉胡茬將軍打扮的男人,邊念叨著城牆上呆立著的侍衛,邊從懷裡掏出一壺酒。

  城牆邊的侍衛接過酒,神情稍稍放鬆了些,臉頰上浮出憨厚的笑:“劉將軍,都說瑞雪兆豐年,您說,大昶會不會轉危而安?”

  “難咯。”劉辰狠狠罐了口酒,說話的時候口中冒出淡淡的白色霧氣,“說是那些異姓王會來勤王。可那些王爺們,個個都是搖擺的主,咱皇上竟然還讓他們去擎陽參加凌珏塵的大婚,天知道會不會被凌珏塵說服,陣前倒戈。”

  “凌珏塵很厲害嗎?”侍衛也學著樣灌了口酒,好奇地追問。

  “今兒這話,也就咱兄弟間私下說說。雖是沒親眼見過凌珏塵,可回想當日瀾江他輕鬆說服許遜,後來連范將軍這樣剛正不阿的人都甘願為其效力。實在……叫人很難不服。”血性男兒總免不了惺惺相惜,縱是敵我分明,劉辰反倒一想到能和凌申軍交手,就熱血沸騰。

  “小的倒不關心這些,只想著能快些結束這戰事,但願能僥倖活下來,陪爹娘過個安穩年。”

  “不爭氣的,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劉辰幾時會看著兄弟們去送死的,過年的時候,我一定提兩條大鯉魚去看你爹娘,年年有餘嘛,哈哈哈……”

  刀口上討命的男人心思很簡單,誓言很簡單,人生卻總太多難以預估。

  劉辰豪慡的笑聲迴蕩在城樓上,讓不少侍衛也稍稍鬆懈跟著輕笑,雙肩上抖落的細雪融入滿地厚實的積雪中,消失殆盡。

  沒多久,寧和的氣氛嘎然而止。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來,馬隊漸漸近了,十餘人,是前方崗哨的大昶哨兵,為首的順勢掏出腰牌,沒有停頓,厲聲喝嚷:“快開城門!”

  劉辰反映迅速的旋身,從馬坡上急奔了下去,恰巧撞上哨兵:“怎麼了?”

  “王爺們帶兵來勤王了,派人去請示皇上要不要開城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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