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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家姐姐無辜。”夷安用力地嘆氣。

  這騙婚實在太無恥,不揭穿,怎麼叫她心中負罪感這樣大呢?

  關於清河王妃究竟有沒有負罪感,七舅舅含蓄地,狡黠地笑了。

  雖然年紀小,然而自從薛太后退居後宮,他被丟在前朝鬥智鬥勇了一陣,真是太知道了。

  “安姐兒要去江南麼?”

  “不去不行呀。”夷安這一回是真嘆氣了,臉色簡直發青,與自己做了皇帝卻沒啥變化的舅舅悲摧地說道,“嫂子們每人兒生了一個兒子,連婆婆都有孕,我們府里,舅舅懂的……”該死的烈王干吊著一口氣就是不死,她沒有身孕簡直連個理由都沒有。

  如今連再嫁的烈王妃都有了崽兒,滿京城親近人家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肚子上了。

  大太太替閨女愁死了,天天往她嘴裡灌大補的湯水,就想叫她肚子有個動靜。

  “我聽說……”七舅舅小大人兒一樣趴在湊過來的夷安的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大表姐,”他說的就是大太太了,“與母后說起你的時候,都懷疑是不是因為你肚子裡壞水兒太多,傷了送子觀音的和氣……”

  清河王妃頓時臉色扭曲,若膝上的這破孩子不是至尊,她非往死里抽不可!

  壞水兒?

  沒這壞水兒,七舅舅想當皇帝艱難著呢!

  眼瞅著外甥女兒臉色不善,七舅舅嘴裡嘀咕了一句“還有許多奏摺”一溜煙兒地跑了。

  罵罵咧咧地從宮中出來,夷安迎面就見高挑秀麗的青年帶著馬車等在宮外,見了她,眼睛微微亮起,上前扶住她,覷著她的臉色問道,“宮裡給你氣受了?”

  “竟說我一肚子壞水兒!”夷安可算找著撐腰的了,一邊上車一邊與蕭翎告狀道,“過河拆橋不過如此!這一回,咱們在外頭多待兩年,本王妃才不回來見他們!”說完,見蕭翎眉目柔和,便咳了一聲道,“你放心,我肯定給你生個兒子。”

  “不著急。”一年前還在對兒子充滿了期待的清河郡王,想到了上一次在平陽侯府見著的兩個奶娃娃,以及兩個舅兄哭訴媳婦兒被兒子搶走的悲慘,不知為何心中一凜,勸道,“咱們還年輕,過幾年再說。”

  對兒子這個問題,清河王妃想要趕緊生叫大家閉嘴,清河郡王卻有了危機感,二人的態度都迥然大變!

  “這個……”

  “父王……就在這兩天了……”蕭翎見夷安還在遲疑,沉默了片刻,便低聲說道。

  “不是說還好?”烈王自從蕭清死後便染病不起,不知是不是絕望了,竟真的上表請封蕭翎往烈王世子,這大大地取悅了新帝,都不必等第二天的,當朝就允了,烈王是個乾脆的人,知道蕭翎日後繼承王府,蕭城蕭安兄弟不要想有好日子過,一咬牙,分了家。

  烈王府的財物分作兩份,一份給了蕭安,一份給了蕭城,別說蕭翎,就是老五簫書也屁也沒得著。

  這是烈王在表達對夷安的不滿,然而清河王妃一點兒都不在意。

  烈王還是老了,竟想不明白最後得罪他們夫妻的下場。就算蕭安兄弟得了幾輩子花不掉的財物,京中勛貴如同豺狼,又要討好清河王府,又能守到幾時呢?只怕烈王一死,就要有人拿這兩個蠢貨開刀,來獻媚與新的烈王了。

  然而因此事,簫書搬離了烈王府,蕭翎也再也不曾上門,知曉烈王之事,夷安便微微皺眉。

  “他知道母親有孕了。”蕭翎今日去烈王府見了烈王,就見他知曉烈王妃有孕時那滿臉的絕望與後悔,便低聲說道,“他……哭了……”這仿佛是他第一次見到強悍狠心的烈王痛哭,可是卻不知道他究竟在哭些什麼。

  是痛哭失去的妻子,還是哭那從前,為什麼沒有等一等。

  或許只要等一等,耐心地等待嫡子,守住自己的位置,就不會有如今的淒涼。

  兒女都不在身邊,又與沒有有什麼區別?

  “他身體壞了,又大悲……”蕭翎對父親的生死並沒有興趣,此時漠然地說道,“英雄末路,也是他的下場了。”烈王府棺木壽材都備下,就等著烈王咽氣。然而不提蕭安,蕭城如今沒有了管制,流連風月醉生夢死,竟然對烈王的生死並不關心。

  叫二爺說,世子都沒有他的份兒,做什麼孝子賢孫呢?

  “他若是死了,我們就走不成了。”夷安有點兒臉色不好看了。

  再如何,得了烈王的爵位,她若是在烈王過世後卻遊山玩水去了,也得叫人戳脊梁骨。

  蕭翎低低地應了,正攬著夷安要說些話,卻聽見外頭有熟悉的人聲,命人掀開帘子看去,卻見正是管仲帶著韋素含笑看來,想到正要與管仲有些吩咐,便招了招手,命這夫妻二人進來,與管仲坐到一處說話。

  “你那五姐怎麼樣了?”夷安見韋素麵容文雅素淡,便漫不經心地問道。

  “太后娘娘仁慈,只命她於庵中修行,五姐她如今,只要不提及四皇子,就不會犯了癔症。”韋素頗有些感激地說道,“五姐她……做了很多的錯事,太后與王妃願意饒恕她,叫我們感激不盡。”

  韋歡刺死了四皇子,就發了瘋,整日瘋瘋癲癲,一會兒說自己是五皇子妃,一會兒說自己是四皇子妃,時不時痛哭失聲,不知在自己對自己說些什麼。薛太后因四皇子之事遷怒她,本是要治罪的,卻叫夷安勸住了。

  此時放過韋歡,不過是叫她在世上痛苦,比死更難過。況通過韋歡施恩韋氏,至少能叫韋氏心安,與新君初立的朝中頗有好處。

  七皇子到底有些根基不穩,不好再出事了。

  “王妃與我去見見她?”見夷安若有所思,韋素忍不住問道。

  夷安鬼使神差地點了頭,眾人調轉車頭往京外而去,到了一處竟清幽的山中深處,夷安就恍惚地聽到了隱隱的鐘聲與佛偈聲,叫韋素引著往那庵中的深處而去,就見一個小小的院落獨單地坐落在山林的深處,一個緇衣女子拿著掃把掃著仿佛永遠都不會掃完的落葉。

  那女子聽見聲音抬頭看來,露出了一張素淨美麗的臉。

  她看到了韋素,偏頭一笑,目光落在了夷安的身上,目中露出淡淡的恍惚,之後斂目,輕輕一福,仿佛陳年的恩怨盡都煙消雲散,對面的那個,不過是尋常的路人。

  “看到她這樣,從前她對我再多的傷害,我都忘懷了。”韋素從來都是個心軟的人,此時看著慢慢走過來的韋歡,與側頭看過來的夷安輕輕地說道,“與其懷著怨恨心中不平,我寧願吃些虧,叫那些都隨風而逝。”

  “你是個有心胸的人。”夷安平靜地說道。

  韋素願意原諒自己的姐姐,然而她卻對烈王不依不饒,由此可看出二人的心性完全不同。

  韋歡在夷安冷淡的目光里走到了近前,卻並不說話,許久之後,對著韋素露出了靜靜的笑容。

  “既然清修,就不該再與塵世有再多的瓜葛。”她的目中帶著繁華過後的寂靜,對張了張嘴的韋素溫聲道,“日後,妹妹,不必再來。”

  “五姐……”

  “我如今,只想修我的來生,只想重頭來過。”夷安立在韋素的身邊,然而韋歡卻仿佛什麼都看不到,她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眼角卻有晶瑩的眼淚,“他死了,我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是我想的那樣無情,原來,他是真的想對我好過。”

  許是惡意想要噁心她,四皇子死後,夷安曾一點一點將四皇子的算計與對她的庇護給她說明,那時,韋歡才明白,自己殫精竭慮之後,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他從前守著對她的承諾,其實這本就是對她的諾言。

  原來她本可以過得很幸福,哪怕不去做那個皇后,也不會叫人辜負。

  兩輩子,她都錯了。

  “若能重來,我還是會搶走他,這一次,我想與他過安安靜靜的日子,哪怕他並不是心愛我,可我都願意陪著他,白頭到老。”韋歡這一次說起四皇子,竟再沒有瘋癲,只帶著莫名的悲愴,看著莫名其妙的韋素,笑出了一臉的眼淚。

  “姐姐對不住你,阿素。”她今生搶走她的姻緣,來生,或許還是不會還給她。

  這樣的自己,對不起這個妹妹對自己的原諒。

  “不要原諒我,也不要再來。”韋歡默默地看著一旁戒備看著自己的管仲,突然就想到就是這個人,上一輩子一生未娶,到死都沒有背叛她的妹妹,靜靜地轉身,踉蹌地往那個破舊的小院走,喃喃地說道,“好好過日子,不要辜負了。”

  她只望來生,她與四皇子,也如同眼前,安靜歡喜。

  她的身影有些淒涼,韋素聽不懂,卻又仿佛什麼都聽得明白,竟痴住了。

  夷安停在一旁,見韋素竟仿佛痴了,心中一嘆,沒有再招呼她,轉身與蕭翎一同下山。

  山中清涼幽靜,夷安的心仿佛此時的山中一樣寧靜,蕭翎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這裡,仿佛是就為了與你相見。”許久之後,容顏嬌艷的女子轉頭對他微微一笑,叫他心中變得溫熱,那雙湖水一樣瀲灩的水眸里倒映出他清晰的倒影,她認真地看著他,輕聲道,“多謝你。”

  這個人,叫她再一次相信這世間有不變不會背離的感情,叫她不再是上一世,那個風光無限,卻到底淒涼的夷安郡主。

  所有人都說是蕭翎得了她是福氣,可是只有她知道,得到了這個男子,是她兩世修來的幸運。

  他一直都不曾辜負她。

  “滿目河山空念遠。”蕭翎看著對自己微笑,滿眼都是自己的妻子,卻覺得這一生已經滿足。他何其有幸,不是四皇子抑或是其他人那樣艱難,或是失去後才幡然悔悟,而是一開始,就抓住了他真心相愛的這個女子,得到了她的心?

  夷安一怔。

  這句詩仿佛有點兒不合時宜。

  “這是……”

  “兒子,不要著急了。”秀致艷極的青年終於暴露了,咳了一聲方才用“你懂得”的眼神殷切地看住了媳婦兒。

  清河王妃懂了。

  滿目河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兒子……憐完眼前這一個,有空兒再說好了。

  “不管誰,都比不過你。”她反手與他的大手交握,很用力,“只有你,我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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